三五 迟迟吾行(第5/7页)
南屏郑效洵先生兼了三联书店之事,不但季肃想辞职请他后继未果,他的历史钟点还要让些出来,颇鼓励我担任。研究历史的小组会议即在南屏,我几乎要答应,元璋排课程表已将我列入,家人力劝,我只得电话请罢。我是想以此自食其力,如担任,是受薪水的。
我第一件遇着的麻烦,是莫干牧场在上海的牛被“军管会”接去,徐场长正在庾村布置“莫牧”本场。因战事路阻,不能归来。“莫牧”的牛一部分已运到庾村,目的在育种。牛奶在乡村销路难广,系廉价义务性质,须在杭州或上海维持一牛奶房,以贴补庾村,是我们的计划。一年多来在上海成绩甚好,尚不敢作迁杭之计而战事起,迁杭不过为两面兼顾容易。“莫牧”上海分场在江湾彭浦镇,在火线内,我嘱大纲“顾人不顾牛”,安排员工到我家里来住。两个实习生定不肯放下牛只而走,与全体员工牵牛绕道到沪西,临时借到一间生生牧场的空屋。生生牧场在敌伪时有点问题,故复员后归中央信托局所接收。这次生生牧场又为军管会所接收,连“莫牧”一同接了去,我们的麻烦是由此开始。牧场属于“农林处”,农林处以“莫牧”的牛得自“联总”,应归人民,但“莫牧”亦已贴下资本,此为“民族资本”,叫“莫牧”作报告。自战后复员以来,为庾村我曾做过不少节略,均自起草。这次,大纲不忍看我再做,由他拟了一份,交与“军管员”接洽。大纲报告完事,我不拟再问,农林处长邀我面谈,我亦以年老路远辞。
俞寰澄先生接到他家庾村管屋人的信,游民砍树无法制止。我告诉他,我们十余年来造的林亦已一空,接庾村来信谓满山如剃了头。游民是穷人,不可得罪。有一时期,一手提肉一手提酒壶者,尽属此辈,真正穷人并未参与。我与寰澄先生商“莫牧”的事,不惜失牛,而无法善后,要接,请一并接去。他叫我做一节略,代交一人请教。交去的第三日,有两人来我家,言系饶政委派来,一人手持我的节略。这节略写在红格起草纸上,题目为:请示者三点,(1)我述过去工作和上海的牛被接收;(2)庾村本场还有一半牛,应如何?(3)庾村其他工作,事均相联,农业有时间性,应如何?我见过上海市政府公文,形式简单,纸和封套均属旧物,知其不尚虚文。来人答我所问:牛的事要与农林处接洽,庾村工作应照常进行,接或不接,或合作,或接而请原手做,必有合理处置。虽未得要领,然知事情要进行不要停顿。来人说话甚客气,态度沉静,看去是一有学识的青年人。我索名片,他写在纸上,并写出地名电话;另一人坐着未开口。
武康县教育会议认莫干小学为最进步之学校;为“学田”“租米”县长亲自下乡说服佃农,但愈说而租米愈少,由一百担而八十担、六十担、到四十担时,校方赶快认收,不敢再误;租米本来在二百担左右。大家知道土地改革不远,此系最后一次收租。
莫干蚕种场的“天竹”牌蚕种,被列在上好的一级,“蚕贷”比一般多得百分之五十,申请手续简单无须人情。然因“统收统售”政策,和“隔期收账”办法,不但无利可图,且须多添出一份资本周转。统收统售者,交易都向“蚕管会”,好歹同值,故认真者成本重而吃亏。隔期收账者,以前蚕农定种,先付定洋一成。制种场以之维持长工薪给与桑园施肥。取货时付清全价,则以作次届制种的成本。隔期收账是待蚕农育蚕售茧,然后付价,故种场需要两套资本。技术主任吕秀梅建议请人合作,我们供给场屋、用具、桑园,而合作者出现金。卅八年(一九四九)秋季制种,与朱新予先生合作,成绩圆满。
当学米减收,牧场失去生利部分,蚕种不能活用时,庾村同仁临着从未有过的经济之忧。我彷徨无计,曾请冷御秋先生与之商量,冷先生在其故乡镇江做有类似之地方工作,且为江苏提倡改良蚕丝业之一人。听我情形,以为庾村的关键还在蚕场,有办法则其他亦可维持。他写有《苏浙蚕丝业之危机及其对策》一文,以为蚕业不致无前途。他以为与朱新予先生合作甚妥当,朱先生有书生风度,在利上不会对人不起,何况对庾村!我与朱先生虽仅一面之交,印象亦如此,惜一九五〇年春种,朱先生亦无力再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