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辛亥革命知见(第3/11页)
上海对南京临时政府,上自各省代表之接洽,下至总统府庶务之微,均为第一准备站。战事若再延续,最急切的责任亦在上海。中山先生命膺白为兵站总监,筹备北伐后方之事,而膺白乃沪军都督之参谋长也。膺白所领的一师兵,本隶沪军,为第一师,克强先生为临时政府陆军总长,改为第二十三师,隶中央政府。廿三师原来驻区在松江以北至上海北站,渐渐进驻南京,故后来留守府及江苏都督府的卫队都有廿三师的兵。膺白往来沪宁,日不暇给,铁路局为之添开夜车。黄伯樵先生《怀黄膺白先生》文:“克强先生在南京组织元帅府,并筹备组织临时政府,余亦效奔走于其间。政府成立,大总统孙公与陆军兼参谋总长黄克强先生,均时时以重要国事咨询先生。其时上海为各方政治军事总枢,英士先生倚先生如左右手。先生奔走京沪,顾此失彼,因由沪军都督府商于当日之沪宁铁路当局,行驶夜车;京沪路之有夜车,实自先生始。”伯樵先生是辛亥(一九一一)随克强先生在汉阳又在南京的人。提起廿三师,后来南北议和,没有战事,故亦未见战功。惟有两点非常之事,其一自请解散,其二出了国家不世之才。朱铎民(镜宙)先生《内政外交中之黄膺白先生》文:“诸藩归政为日本明治维新之基点,日本之所以能成为近代式之国家者,实皆出自当日诸藩热诚爱国,以军政大权举还国家之所赐。膺白先生当辛亥……统一告成,即以解散二十三师请,以为军权归还中央之首倡。其眼光之远大,爱国之热诚,当世宁有其匹,惜乎继起无人。”若以后来癸丑(一九一三)成败论,则这一举是书生之见,功过不可知。
上海在辛亥(一九一一)第三件贡献为本身秩序安定。其他各省在短期内易长之事频见,人事纷更,即浙江亦未免,独上海有始终如一之健全组织。上海贴近租界,国际观瞻所系,自发难以至结束,无扰乱可与人以口实之事,此亦不能不归功于上海当时有一支节制之师。廿三师虽属新练,然士兵系浙东纯朴农民,官佐系留日士官或浙江武备出身,都受过专门教育,亦大半为同盟会同志。张岳军(群)先生以四川人而在廿三师,蒋先生(时犹名志清)的一团则由宁波而来会合。当时一般组织,不免才散而逾量,独廿三师有精选集中之效。其后编遣之易,亦因当事者均有国家观念,不以一点武力为已足。
上海虽对辛亥(一九一一)有上述贡献,然上海已竭其力,上海仅一商埠而不是一宝库。短期间,一家惟一的商办银行“信成银行”,其协理沈缦云先生为上海革命后财政司长,发行沪军军用票以致信成银行破产清理。中山先生抵沪之日,宁沪同志望眼欲穿,急于知海外归来,有何外交助力和华侨捐款。二者为革命党所急需,而后者尤为燃眉之急,均非一般同志所曾接洽。实际,南京临时政府成立以前,南北已停战,开始议和,捐款并无所得。
(三)再说握北洋新军实力之袁世凯。所谓北洋新军系指袁世凯在天津小站所练的一系,亦即其后来为祸中国二十年的北洋军阀。袁初在天津练兵,后在天津任北洋大臣,故其军队长期在其个人势力下,不与其他新军同类。又因近在辇毂,举足轻重,亦较其他军队形势重要。戊戌政变之前,光绪擢升袁氏,谭嗣同深夜造访,都因他有此力量,欲用其力以除顽固之西后;而袁终泄露机密,致变法不成,六君子就戮,康梁远遁,光绪幽闭终身。迨宣统继位,系光绪之侄,载沣摄政,系光绪之弟,不忘父兄之恨,贬袁归田里已三年矣。武昌起义,清廷无法应变,而北洋新军在肘腋间,遂不得不起用袁氏。旬日之间,命为湖广总督,为钦差大臣节制各军,为内阁总理大臣。湖广者,革命起义之处,节制各军者,期北洋新军之用命,总理内阁则交付政治谋议和矣,可见时势之急转直下。袁未必忠于清室,亦无情于革命,然为大义不能篡清室,为人心不能打革命。于是挟革命之势以迫清帝,恃北洋新军之力,使革命胜负不可知,而双方均不得不就其范。观吴禄贞之被刺,与滦州起义不成,显然革命势力不许延至近畿之意。最后由北洋新军将领联名请清帝退位,还有旧交故吏种种策划,终成就其一人之欲望,此均有线索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