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帝国疑云(第7/10页)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候官朝伏夜出,刺探着每一个人的隐私。拓跋珪要下手了,潜在的威胁要一个个除掉。
削掉曾在柏肆之役图谋自立的毗陵王拓跋顺的职务;以醉酒乱性对太原公主失礼为由,将战功赫赫的常山王拓跋遵赐死;以奢豪喜名的罪名处死平原太守、素和部首领和跋,并诛其全家;中垒将军邓渊从弟尚书邓晖与和跋关系很好,拓跋珪又将邓渊赐死。
候官报告说,庾部首领、名冠诸将的司空庾岳和中山太守、莫那娄部首领莫题“服饰鲜丽,行止风采,模仿人君”。拓跋珪毫不手软,将庾岳杀死。然后,派人手持当年与拓跋窟咄争位时,莫题献给窟咄的那支箭,问话说:“三岁牛犊,能胜重载否?”莫题父子相对哭泣,深藏心中多少年的噩梦终于来到,一家被嘲弄后灭族。
羁押在秦国的贺狄干作为战俘交换回到平城,候官发现他经常说羌人的语言,穿着羌人流行的衣服。拓跋珪认为贺狄干看不起本国文化,下令处死。
贺狄干的死纯粹是加强意识形态的需要,其他人的死则是对新兴北魏皇朝造成威胁。部落首领纷纷被杀,拓跋珪与部落贵族的斗争进入白热化。恐惧、不安和过度紧张使拓跋珪烦闷多疑,精神失常。
拓跋珪恋上寒食散。寒食散是药石,性燥,有春药功效,必须心境平和,方能食用。寒食散促使魏晋士人形成一种平和、豁达的性格,不轻易动怒。生性野蛮、剽急的北方胡族学不来。他们服用,非但起不到神智清明有益的功效,反而导致坏的副作用变本加厉。拓跋珪“药数动发”,性情更加狂躁,喜怒无常。有时几天不吃饭,有时通宵不入眠,追想平生成败得失,自言自语,喋喋不休。
北魏境内不断出现自然灾害。受东汉谶纬之学影响,拓跋珪深信天人感应之说,把灾变归咎于臣下,认为他们没有尽到人臣职责,觉得朝官和内侍,都怀有恶意,整天疑神疑鬼。每当文武百官上前启奏国事,他往往会记起你过去犯过的错,突然杀掉你。如果有人面色稍变,或呼吸不匀,或步履不稳,或话语出现错差,就会怀疑你是不是心中有鬼,居心不良所以才表现在外表上,有时会亲手把人刺死。皇宫天安殿前,每天都摆放着被处决的死尸。
北魏开国重臣穆崇在忧虑中死去,势单力孤的拓跋仪见拓跋珪像疯狗一样丧失理智,害怕他记起前次政变,单骑逃亡外地被抓获,赐死。朝廷中人人朝不保夕,官员们苟且偷安,魏都平城盗贼公行,人迹稀少。根本没有人处理政务,没人汇报工作,离他远远的,拓跋珪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伍 子贵母死
拓跋珪外表狂躁,头脑思路却格外清晰,在君位传承问题上,继承、发扬了一种惨无人道却行之有效的制度,“立子杀妻,子贵母死”。
此项制度为汉武帝用来防止母后干预朝政及外戚家族作乱所发明。汉武帝立刘弗陵为太子,担心“主少母壮”,重蹈吕后覆辙,便以“屡违圣意”为由,把太子的母亲钩弋夫人囚禁于云阳宫。钩弋夫人忧困而死,汉武帝深感内疚,在甘泉宫前建“通灵台”以表怀念。
“子贵母死”在汉朝仅仅施行一代,在北魏,作为一条铁的律令,被七代君王严格冷酷地执行,自道武帝拓跋珪末年到献文帝拓跋弘皇兴三年六十年间,共有五位皇后惨死于这条野蛮的诏令下。那么,究竟什么原因促使拓跋珪定下这条冷酷无情的政策?难道他真的精神分裂了?难道北魏数任帝王都是疯子吗?
母以子贵。中国封建社会宫廷中,诸皇妃以生儿子为荣,母亲为儿子能继承皇位,对老皇帝争宠献媚,费尽心机。一旦儿子立为太子登上帝位,母亲便被尊为太后,享齐人之福,荣耀无边。这种情况,在北魏宫廷不存在。拓跋珪立下的规矩是,立太子先杀其母。试想还有哪个母亲愿意自己的儿子被立为太子呢?以至于《魏书》中如是记载:“椒掖之中,以国旧制,相与祈祝,皆愿生诸王、公主,不愿生太子。”
拓跋珪立长子拓跋嗣为太子的同时,将太子生母,与他一起患难与共的妻子独孤刘氏赐死,并对太子解释说,这是效仿汉武帝防止母后专权,为国家做的长久之计。果真仅仅是效法古人吗?拓跋珪没有其他想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