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之乱:不再安宁的后院(第3/4页)

在刘展叛军横行江淮的过程中,唐军官兵上上下下都恍如惊弓之鸟,几乎没有做出任何有力的抵抗。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封疆大吏,风闻叛军一到,都在第一时间撒丫子逃跑,使得原本便已低迷的士气更加涣散,同时也极大地助长了叛军的嚣张气焰。

由此足以见出,虽然安史之乱的烽火已经在大唐的土地上燃烧了五年之久,可侥幸未被波及的江淮地区却仍然沉浸在脆弱而虚幻的盛世余绪中,所以这些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才会如此贪生怕死,而他们麾下的官兵也才会如此不堪一击。

从这个意义上说,帝国最可怕的敌人其实并不是安禄山、史思明,更不是这个小小的刘展,而是自上而下普遍存在的虚骄、怠惰、贪图享乐、安而忘危的风气和心态。

在整个江淮地区的高级官员纷纷放弃职守、争相逃命的时候,唯一一个不抛弃、不放弃的人,也许就只有李峘的副手李藏用了。

早在李峘准备逃离润州之时,李藏用就对他说:“大人身居高位,食朝廷重禄,临难而逃,是不忠;掌数十州之兵马钱粮,凭三江、五湖之天堑险要,竟然一矢不发就全盘放弃,是不勇。不忠不勇之人,又何以为国尽职?李某虽不才,却愿集合残兵在此坚守,抵御叛军。”

毫无疑问,李峘并没有被李藏用的这番痛切之言打动,他甚至很庆幸有人留下来替他擦屁股,所以赶紧把所有善后事宜全都丢给了李藏用,然后迫不及待地向南跑了。

李藏用集合了前线退下来的残兵,满打满算才七百余人。随后,李藏用又前往苏州招募了二千余人,继而在郁墅(今苏州西北)与叛军张景超部会战,结果战败,只好退守杭州。

邓景山和邢延恩败逃寿州后,一边遣使飞报朝廷,请求援兵,一边派人前往任城(今山东济宁市),向驻守此地的平卢兵马使田神功求救,并郑重许诺:克复淮南之日,金帛、美女任由田神功处置。

一听说有金帛和美女,田神功和他的部众们顿时两眼放光。数日后,肃宗的诏书也送抵任城,命田神功出兵江淮,征讨刘展。田神功随即倾巢南下,于十二月末进驻彭城(今江苏徐州市)。

得知田神功挥师南下的消息,刘展不禁感到了一丝恐惧。

因为田神功跟李峘、邓景山这些酒囊饭袋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此人原在安禄山麾下,素称骁勇,安禄山起兵时他不愿反叛,率众归朝,数年间一直在河北抵抗叛军。后来,田神功奉命驻守陈留,因寡不敌众败于史思明,被迫投降。史思明随即命他与南德信等人攻掠江淮,田神功趁机袭杀南德信,再度率部反正。

总之,此人驰骋沙场多年,性情诡谲多变,军事经验极为丰富,其麾下部众也都是百战之兵,绝对是个让人头疼的对手。

刘展不敢大意,立刻亲率八千部众北上,并遴选二千精锐为前锋,渡过淮河,在都梁山(今江苏盱眙县南)迎击田神功。但是,就像刘展自己预料的那样,平卢兵的战斗力确实远在他的宋州兵之上。两军交战后,刘展前锋很快就被击败。刘展为了保存实力,赶紧率众退至天长(今安徽天长市),命五百名精骑在一座桥上殿后。田神功紧追而至,全歼刘展的殿后部队,继而大败刘展主力。刘展全军覆没,仅带一骑渡过长江,仓皇南逃。

田神功随即克复广陵、楚州。

然而,令江淮士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刘展叛军入城时,城头上只不过变换了一杆大王旗,百姓的生活并未受到多大影响;可当田神功的官军进城后,城中的商人和百姓却遭遇了一场灭顶之灾。

“神功入广陵及楚州,大掠,杀商胡以千数,城中地穿掘略遍。”(《资治通鉴》卷二二一)所谓“商胡”,就是胡商,亦即在此经商的胡人。没有人知道田神功为什么要杀死数以千计的胡商。唯一比较合理的解释是——安禄山和史思明都是胡人,而田神功恨他们,所以就屠杀胡人泄愤。至于城中的土地为何会被“穿掘略遍”,也许是因为田神功和他的人把看得见的财富洗劫以后,还不满足,怀疑商人和百姓把更多的财富藏在了地底下,所以才掘地三尺,把广陵和楚州翻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