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到西安去(第14/16页)

宋美龄一跃而起:还等什么等,等他们改变了态度再来抓我们吗?

马上走!

高兴归高兴,要离开西安的心情也未必不比宋美龄更急切,但此时蒋介石想到了更深更远的地方。

这杨虎城虽然暂时被说服了,答应放我一马,却没有说什么时候让我走,要是他又忽然反悔了,或者等我的飞机上了天,再在下面玩儿阴的,给我来上一炮怎么办。

所以在跑路之前,一定得先把姓杨的给稳住。

与自己老婆比起来,蒋介石的心机终究还是要深沉得多。

走都要走了,他还把张学良、杨虎城叫过来“训话”,不过没有责备,只有宽慰:尽管西安事变属于“叛变行为”,但我已经原谅你们了,答应的事也都会一一照办。

说是给两个人“训话”,其实大部分都是讲给杨虎城听的。

蒋介石知道杨虎城意在“经略大西北”。西北,这是多重要的一块地儿,舍了身家性命也绝不能放手。可是现在你还在人家枪口底下,言不由衷就是必然的了。

他告诉张学良、杨虎城:我把西北交给你们了,将来打算搞一个西北五省的统一军事机构,让你们负责。

这就叫投其所好。说白了,就是骗人。要是蒋介石真有此意,哪用得着请周恩来帮他从中斡旋。

前脚把张学良、杨虎城送走,后脚蒋氏夫妇一班人就赶紧去机场。到了机场一看表,已是下午四点。

正要登机,忽然有一个人急如星火般地赶来。

这个人如果是杨虎城,蒋介石的心就得悬在那里了。幸好不是,是张学良。

事实上,当天就释蒋的决定,都是张学良根据蒋氏夫妇的意见,在很短的时间内确定下来的,乃至于“三位一体”中的杨虎城、周恩来均毫无察觉。

直到被叫过来“训话”之前,杨虎城还不知道当天就要释蒋的消息。来了之后才发现,蒋介石马上就要上车去机场了。这是什么意思?

张学良低声告诉他:现在就放蒋走。

杨虎城愣住了。

不满几乎是一定的。放我是同意放了,可是什么时候放,你总得事先跟我们商量一下,知会一声吧。

可是当着蒋介石等人的面,这话还不怎么好说,更不能跟张学良争论,只得硬着头皮一起听“训话”。

应该说,蒋介石没有像他老婆说的那样,拔脚就溜,而是执意作“临行话别”,并在话里暗示要把西北交给张学良、杨虎城,对稳住杨虎城多多少少是起到一点作用的。

此时如果后者突然翻脸,把兵派到机场,阻止飞机起飞不是没有时间。

在回去的路上,杨免不了要嘀咕几句:“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作出这么大的决定,周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张学良则是一脸无奈:“今天不走不行啦,你也看到了,我们下面还有这么多人不同意释蒋。夜长梦多,不知道会出什么大乱子呢。”

让杨虎城更郁闷的一件事发生了。

张学良说他要亲自送蒋进京。

不会吧,我们肯送佛已经不错了,你干吗一定要送到西天呢?

但张学良决心已定,他当即写下手令交给杨虎城,言称自己不在,东北军即由其一体指挥——当然杨虎城实际上仍然指挥不了东北军,这也是后来“三位一体”分裂的原因之一。

见张学良如此,杨虎城也无话可说,只得眼睁睁地望着他离去。

等到“三位一体”中的另外一位——周恩来闻讯赶到机场时,飞机早已远去。

周公黯然神伤,仰天长叹:何必摆队相送,还要负荆请罪呢,你会吃亏的。

负荆请罪

 

在获悉张学良亲送蒋介石赴京后,他的幕僚们始而愕然大哗,继而垂头丧气。有人甚至愤而说出了“竖子不足与谋”这样的话。

谋臣尚且如此,将官就更不用说了,东北军内部一片沮丧。

历史听到了叹息和怨言。

然而如果我们愿意从张学良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就会知道“负荆请罪”并非完全出于其一时之冲动。

当时国内外舆论对西安事变大多不予认同,对张学良、杨虎城更是群起而攻之,这一点张学良虽人在西安,却时时刻刻能够感受得到,并背负了很大的精神和心理压力。加上扣蒋放蒋又争执这么长时间,外界对张学良、杨虎城恶感更甚,在两人发动西安事变的动机上不会不进行质疑,张学良确实有表白自己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