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东方之梦(第3/9页)

 

这就是明治维新后的日本。甲午战争后中国士大夫阶层痛定思痛,终于认识到不是器不如人,而是制不如人。

 

明治维新导致了日本的甲午海战获胜。甲午战败推动了中国的戊戌变法。1898年康有为将其《日本变政考》呈送光绪皇帝,特别建议中国应该“以强敌为师资”,向日本学习,实行变法,由弱而强。

 

戊戌变法很快就失败了,但是向日本学习从此成为趋势,一发而不可收:

 

第一批是保皇党人:康有为、梁启超等人;

 

第二批是革命党人:孙中山、黄兴、宋教仁等人;

 

第三批则是未来的共产党人:李大钊、陈独秀、彭湃、周恩来、王若飞等人。

 

明治维新后的日本成为东方先进思想学说的集散地。毛泽东说,从洪秀全到孙中山,先进的中国人开始从西方寻找真理。西方毕竟离中国太远,一衣带水的日本却很近。于是,向西方寻找真理的中国人便如周恩来所说:“大江歌罢掉头东,邃密群科济世穷”。东渡日本学习新思想。

 

正因如此,十月革命一声炮响之前,马克思主义已经从日本传入中国。

 

1960年6月21日,毛泽东和周恩来在上海接见以野间宏为团长的日本文学代表团。毛泽东说了这样一句话:

 

马克思主义的传播日本比中国早,马克思主义的著作是从日本得到手的,是从日本的书上学习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

 

毛泽东说出了一个实情。马克思主义最初是从日本传入中国的。1906年1月,同盟会党人朱执信在东京出版的同盟会机关报《民报》上发表《德意志社会革命家小传》。摘要翻译了《共产党宣言》。马克思恩格斯的著名论断“到目前为止的一切社会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被朱执信译为:“自草昧混沌而降,至于吾今有生,所谓史者,何非阶级争夺之陈迹乎。”

 

这是最早介绍到中国的马克思主义。

 

朱执信翻译的《共产党宣言》是从日文版转译的,取自1904年幸德秋水和界利彦合译的英文版《共产党宣言》。

 

这一转译意义重大,“共产党”一词在中国第一次出现。

 

“共产党”一词源于英文Communist Party。英文Commune直译为公社,在法国、意大利、比利时等国家,最小行政区划的市区、村镇自治体也做此称呼;而Community则除了“村社,公社”外,还有“共有,共用,共同体”之意,如今“欧共体”用的就是这个词。无论是Commune或Community,都没有和汉字的“共产”发生直接关系。Communist Party若直译便是“公社分子党”、“公团分子党”。

 

但幸德秋水和界利彦把它译作了日文的“共產党”。朱执信方便地将日文中的汉字照搬了过来。于是,一个无数人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名词通过朱执信那支不经意的笔,在中国大地产生。怕它的人咒骂它“共产共妻”,爱它的人则敬它“消灭私有制”;未被完全译出来的那部分意思便无人再去细想了。

 

这都是后来发生的一切。翻译它的朱执信于1919年去世,无从知晓了。

 

日本比中国早36年知道了马克思主义。1870年,明治维新时代启蒙思想家加藤弘治就把这一学说介绍到日本。介绍的目的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批判。当时“共产主义的幽灵”已在欧洲徘徊。由于害怕这个幽灵也徘徊到日本,明治政府容许这一学说作为反面材料出现。

 

所以在日本最早介绍马克思主义的加藤弘治,就是这一学说的坚决反对者。他在《真政的大意》一书中说:“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两种经济学说……大同小异,都主张消灭私有财产”,是对社会治安“最为有害的制度”。

 

哲学家西周在《百学连环》中首次提到社会主义运动,也是为了向天皇献策,“主宰世界者不能不考虑此等事”,“唯防之于未然”。

 

马克思主义学说在声色俱厉的批判声中传到日本。

 

明治天皇不了解,马克思主义是空前强有力的批判武器,最不害怕的就是批判。

 

于是便一发而难收。

 

1882年被称为“东方卢梭”的中江兆民介绍了空想社会主义、拉萨尔主义和马克思主义;1893年草鹿丁卯次郎写的《马克思与拉萨尔》;1903年片山潜的《我的社会主义》;1903年幸德秋水的《社会主义精髓》;1904年幸德秋水和界利彦合译《共产党宣言》、安部矶雄翻译出版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1907年界利彦等的《社会主义纲要》等,马克思主义在日本获得广泛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