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3/33页)

七月余下来的几天和整个八月都在令人气闷的沉默中度过去,没有看到宣抚司采取什么积极的措施,也感觉不到在前线应当感觉到的紧张气氛。

在这段时间中宣抚司唯一的新措施就是派刘鞈到真定府去接收早在第一次伐辽战争开始前就由他在那里经手招募的新兵。这支新兵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就能击刺骑射,可供前线调拨。另一名幕僚孙渥被派到太原府去协助知府张孝纯募兵,并商量把河东路部分兵员向前方输送的工作。张孝纯身为地方大员,素来又有知兵之称,童贯不得不跟他客气一点,让孙渥去当他的助手。

战争是一种消耗的事业,从长远来看,兵源必须补充,这倒未可厚非。但是无论真定募兵,还是太原征兵,为数都极为有限。现在要紧做的工作很多,特别是经过一战溃败,散处在前线各地的西军还没有完全动员、集中起来,也没有做出任何整顿军务调整前线的计划,倒先去干些不急之务,不知道他们的闷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些什么药。这使得马扩十分纳罕。

此外,马扩还发现新的统帅部确是经过彻底的改组了,改组得面目全非。除了刘延庆本人挂帅印、坐镇统帅部以外,平时进出得最勤的是何灌,辛兴宗弟兄,刘光国、刘光世弟兄,杨惟中,王渊等。王渊是童贯的亲戚。杨惟中镇压方腊后,朝廷赐田赐宅,都出于童贯一力保荐。他们都是西军中的分裂分子,现在霸占了统帅部,使得西军旧人都裹足不前,有时被迫召来开会,也是默默寡言,瞧着你们怎么办。倒是宣抚司的人员和统帅部的新人们拉得很紧,两者沆瀣一气,十分投契,说出来的话,都是一个调子。

向来不善于发表议论的刘延庆自从挂了帅印后,忽然变得哓哓多言了。他力主持重,反对进兵。后来他又进一步阐述道:我军溃败之余,士气不振,兵力不足,万无可以战胜辽军之理。为今之计,只有派人到金军军前去乞师,请他们回军攻取燕京,我家送些金帛与它,从金人手里取回燕京,才是万全之计。

马扩知道刘延庆向来言不成章,是西军中出名的脓包货。现在即使议论的还是一条歪理,却也能够说得头头是道。这分明是别人借他的嘴巴说出来,试探试探大家的意思。而他也乐得按兵不动,坐享其成,可以说是投其所好的。

一天,刘延庆又在统帅部大放厥词,宣抚司的僚属们从旁你一句、我一句地帮腔,西军旧人都默不作声。马扩实在气愤不过,当着童贯的面,就和刘延庆争论起来。马扩针锋相对地指出:让金人进入居庸关,暴露我方无力攻取燕京的弱点,是愚蠢不过的行为,其后果不堪设想。他斥责刘延庆身为统帅,掌管着七八万大军,如何说出这等没气力的话来。刘延庆一驳即倒,气得张口结舌,不知所云。这时宣抚司的僚属们又一齐起哄,为刘延庆解围。

“马宣赞有这等本事,单枪匹马去拿下燕京城,事情倒好办了,既省得兴师动众,又省得去与完颜阿骨打那厮费口舌!”

“马宣赞这等本事也难免在雄州城下吃败仗,如今吃了三天太平饭,又来高谈阔论、信口雌黄了。”

这种风凉话是马扩听惯了的,见怪不怪。值得奇怪的倒是向来有些见识的赵良嗣此时也加进来替刘延庆说话,说什么我军暂时无力攻取燕京,借助金军之力,收我渔翁之利,也未始非良策。

“赵龙图直如此小觑我军力量,”由于赵良嗣是辽的降人,他的话特别引起马扩的反感,马扩当即理直气壮地反驳他道,“怎见得我军就无力攻取燕京城?再者你赵龙图久与完颜阿骨打打交道,岂不知他得寸进尺、得陇望蜀的贪欲?辽之五都,金军已取其四,剩下一个燕京城,还待借助于他,叫他小看了我,将来灭辽以后,岂不将矛锋直指于我……”

马扩还没有说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话,童贯自己先把这层意思抢着说了:“将来的事,哪里论得定?只好到时再议了。”不过他说的恰巧是马扩想说的反面,表明他是一个十足地道的实用主义者,“我军两番兴师动众,如若连个燕京城也拿不下来,岂不令官家觖望,朝议嚣然?如今打听到金主正在云中奉圣州督师,近在咫尺之间,赵龙图与马宣赞得便前去走一遭,听听他的口气,也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