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7/10页)
“她还是高俅、蔡京那伙人的死对头。”刘锜接着补充,“他们狐营狗钻,一心要打通她的路道,借她这股裙带风吹上天,都吃她撵了出来。他们把她恨得咬牙切齿的,却也奈何她不得。”
“你怎生回答官家的?”
“官家圣旨,怎敢有违?”刘锜打趣道,“俺当即回奏:‘马扩昨夜刚办了喜事,容臣稍待数日,即陪他前去。’官家还催促道:‘卿等要去还是早去为妙,再下去可要大忙了。’”
“想是李师师听了兄弟的名声,要你陪去。”刘锜娘子以女性特有的细心插问,“只是你们真的去了,官家岂不生心?”
“李师师要官家办的事,他怎敢道个‘不’字。”以侍从官家谨慎著称的刘锜,在家人夫妻之间的谈话中却也是很随便的,他缺乏含蓄地笑笑说,“官家宁可得罪满朝大臣,也不敢稍稍违拂她的意思,贤妹听了可觉得好笑?”
“朝臣有什么稀罕?王黼、童贯作尽威福,在官家心目中只是几条供使唤的狗。蔡京位极人臣,不过是陪官家作作诗、写写字的门下清客,一旦玩腻了,就把他踢出大门。怎比得师师是官家的……是官家的……”刘锜娘子一时也想不出既要尖刻,又要表明官家对师师无比宠爱的程度,又不能贬低师师品格的恰如其分的词儿。她问刘锜道:“你道她是官家的什么?”
“是官家心坎里的宝贝。”刘锜笑笑,现成地说。
“咱说过了的话,不许你重说。”
“再不然,就是官家头顶上的皇后娘娘!”
“不是,不是!”刘锜娘子摇摇头,“郑皇后哪里比得上她?再说官家几曾奉郑皇后的一句话为‘纶音玉旨’?”
“俺说的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娘子你倒说说她究竟是官家的什么。”
“咱说呀,她什么都不是!”刘锜娘子想了半天还只得这句话,“她就是官家的李师师。”
这支插曲为暖女会平添了不少欢笑的气氛。只是赵隆尚未回来,不免引起大家的忧虑。好容易等到晚晌,才见他气呼呼地转回。
“好大的架子!”他一进门就吼道,“童贯这条阉狗直敢教俺赵隆白等了一天也不见面。”
原来经抚房号房外,一排板凳上坐着几十个对童太师有所想告和乞求的人。他也被他们打发进这个行列,把他冷淡地撇在一边,白白等候了几个时辰,也没请他吃顿酒饭。最后人家告诉他,童太师今天没空延接他,叫他明天再来候见。他忍不住发作起来,争论道他找童贯是奉官家的旨意前来计议军国大事,岂能叫他久候?一个衣冠华美的官儿从里间踱出来,用着有分寸的礼貌告诉他,太师近来正忙着,但已安排下明天接见尊驾,劝他不必性急。然后难听的话来了:“有人候了大半年,还不得接见呢!等了半天算得什么?东京辇毂之地,可比不得你们边远之区,到这里来候见的总管、钤辖多如牛毛,哪在乎……”赵隆没等他说完这一句,用靴跟狠狠地蹬一蹬地板,拔脚就走。
赵隆在述说这一天的经过时,不由得气愤难忍。刘锜急忙安慰他:“渐叔何必去生这些小人之气,他们要不在势头上逞威作福一番,那还成为什么小人?”
暖女会需要温暖的气氛,需要一个愉快的和通情达理的爹和岳丈。赵隆虽然憋着一肚皮闷气,还是硬咽下去,勉为其难地做到了他们希望能做的事情。他一口喝干了女儿、女婿敬他的酒,一口喝干了刘锜夫妇敬他的酒,然后举起空杯,向刘锜打个照面,大声地唱一句不知从哪里听来、学来的唐诗:“与尔同销万古愁!”
这句诗显然不符合暖女会的需要。
3
第二天不是出于娘家邀请,而是新夫妇自动来娘家“双回门”的日子,东京人称之为“拜门”。这又是婚礼中的一个盛典,刘锜娘子自然又要为它大忙一番。
可是那一天绝不是黄道吉日,凌晨开始就下起簌簌细雨,后来雨点放大,一整天都是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更加可惜的是被“拜门”的正式对象赵隆没等到女儿、女婿回门,就到经抚房去“拜”童贯的“门”了。那道经抚房的门绝不是令人欢欣鼓舞的门,他临走前带着那种阴沉的表情,以至于一望可知,这次拜门可能带回来什么样的结果。刘锜预料到今天将会发生的事情,除了无限含蓄地叮嘱他要沉住气,又特别派了一名妥当的亲随,要他紧紧跟定钤辖,得机就提醒钤辖,家里有事,一等公事谈毕,趁早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