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帝后博弈,媚娘再次深陷政治危机(第3/11页)
媚娘又拿起一份奏章,不无忧虑道:“此役虽说机会难得,也需速战速决,连年用兵开支巨大,一场封禅又耗费甚广,现在已有地方告灾,若拖延下去,没几年朝廷就要穷下来了。”
“朕心里有数,万事顾当前,先平定高丽再说吧。”
“泉男生现已归化,陛下打算封他什么官?”
“辽东大都督。”
媚娘不以为然:“若夺下高丽之地自当为我朝之州县,岂可再用泉氏为督帅?”
李治的观点却与她截然相反,笑道:“泉氏主政高丽已久,况且泉男生又是高藏正式册封的莫离支,封他个名义统帅,可收高丽人心,再以武力相讨,事半功倍。”
媚娘虽觉得他说得有理,却不喜他这副得意的样子,唱反调道:“非我族类,需加提防。”
“外族之人并非不能用,当初在百济收降黑齿常之、沙吒相如,如今不也忠心耿耿、作战骁勇吗?至于泉男生,朕暂且用他一时,待扫平高丽,自然将其召至京中安置。”
“这又是刘仁轨的主意吧?”媚娘斜了他一眼,虽觉得刘仁轨的安排非常妙,但偏要赌这口气,悻悻道,“我觉得封男生为平壤道安抚大使足矣。”
“诏令已下,不便再改。”
媚娘一怔——不是说好了吗,凡事咱俩商量好再下诏,如今怎又自行其是?她心中虽不快,却也毫无办法,毕竟自己有孕在身,难以周全外面的事。
李治见她面露委屈之态,又哄道:“那朕追加一道诏书,让他当辽东大都督,兼平壤道安抚大使吧。”说罢他随手拢了拢散在床边的奏章,又去拿她手中那份,见媚娘不肯放手便软语关切道,“你现在要紧的是保重身体,何苦管这么多?”
“正是!”此言正合杨夫人之意,赶忙帮腔,“老身说了多少次,就是不听话,还不把奏章交还万岁?”
“近来朕身体康健,奏章就都由我处置吧。”李治嘻嘻一笑,那笑容充满爱意,却也带着几分得意扬扬的调皮——你不甘心也没用,天下事注定由我做主。只要你不过分干涉我的权力,朕永远爱你!
媚娘与他戏谑,轻轻攥住奏章一角,假意夺了两夺,装作力竭之态才无奈放手,凝望李治一阵苦笑——不是我不放心,处置政务也是我热衷之事。你不让我如愿,又怎能算爱我?
互相依偎却又互相争权,或许帝王之家才有这种奇特的夫妻之情吧。媚娘虽有些跋扈,却也知道分寸,该放手时必须放手,皇帝的底线终究不能触及……
带着奏章离开含凉殿,李治的心情十分复杂——固然他深深依赖着媚娘,不愿破坏这份感情,但长久以来被束缚的压抑也使他迫切渴望自主。托这个未出世孩儿的福,他有了一次暂时摆脱媚娘的机会,是该把握住这次机会重整朝纲,还是“本本分分”继续当个好丈夫呢?废后那种傻事他不会再干,找别的女人放纵也没多大意义,能否找到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平衡点呢?
也许这世上任何公事、私事都不困难,难者在于人心,当私情与责任交织在一起就不易两全了。或许是很长时间没有独立决断奏疏的缘故,抱着沉甸甸的奏章李治竟感到一丝久违的兴奋,便似当年刚从舅父手中夺回权力时一样,连午膳都没用,回到宣政殿便迫不及待地翻起来。大多数奏章是关于战事和地方灾害的,他在早朝时已听群臣汇报过,兴致渐渐索然之际忽而有份奏疏上的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写这份奏疏的人是安西都护裴行俭——裴行俭出生在关陇名门河东裴氏,他父亲裴仁基、兄长裴行俨皆是隋末名将,后因隋朝灭亡投靠李密,瓦岗军战败后又流落至洛阳王世充麾下;唐郑交锋之际裴氏父子本欲相助李渊刺杀王世充,惜乎计划败露被杀。大唐定鼎后,李渊念及旧情追赠裴仁基为原州(今宁夏固原)都督,年幼的裴行俭也受到优待,进入弘文馆读书,并在贞观年间考中明经,至永徽之际已升至长安县令。因为他是凭借关陇名门的身份走入仕途的,故而在“废王立武”之争时他坚定地站在长孙无忌一边,太尉府的密会中他大骂武媚被袁公瑜告发,从而触怒李治,将他从天下第一县令贬至西疆任小小长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