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4/11页)
过了一个小时,哈维医生面如死灰地冲进卫生部的办公室。他宣布说,这就是腹股沟淋巴结瘟疫。他已经检查了附近所有的房屋,发现了另一具尸体,还有三个马上就要死亡的病例。因此,靠他个人的判断,他已经通知消防部门待命,随时采取具有最重大意义的行动。“先生们,”他气喘吁吁地说,“火奴鲁鲁已经进入腹股沟淋巴结瘟疫爆发的艰难时期。愿上帝赐予我们与之抗争的力量。”
是夜,恐慌爆发了。医生们下定决心,他们召集了政府官员,用严峻的语气告诉他们:“与这场疫病抗争的唯一方法,就是烧掉每一座已经染病的房屋。烧掉,烧掉,烧掉!”
一位胆小的官员抗议:“我们没有经过房主的允许,怎么能烧掉他的房子呢?在唐人街,我们得花上几个星期才能分清哪座房子属于哪个人。就算我们没有弄错,我们也得惹上官司。”
“老天爷!”哈维医生叫起来,用拳头捶着桌子,“你还说什么官司。你知道到圣诞节的时候会死多少人吗?要是死亡人数少于三千,就算我们走运了。惠普尔可能会死,因为他碰过尸体。我可能会死,因为我也碰过。你也会死,因为你跟我们一起工作。现在,马上把那些可恶的房子统统烧掉。”
官员们叫来消防部门,问他们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只烧掉一座房子而不殃及毗邻的建筑物。
“总会有风险的,”消防员们答道,“但以前我们做到过。”
“今天晚上有风吗?”
“没有特别大的风。”
“你能烧掉四座房子吗,完全烧光?”
“可以,长官。”
“什么也别干,什么也别说。”那天晚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激烈的辩论持续了三天,医生们对这种拖延感到震惊。在唐人街那种难以形容的挤得像兔子窝一样的房子里,他们又发现了三十六例新病例,和十一例死亡病例。老人会突然发起热来,阴部疼痛难忍。他们的脸疼得惨白,然后又因为高热变得通红。他们极度渴水,死的时候浑身发抖,破裂的肿块散发出难闻的臭气。这就是那种来势汹汹的疯狂瘟疫,可人们还在为芝麻小事没完没了地吵嘴。
最后,哈维医生和惠普尔医生公开了实情:“火奴鲁鲁落入了腹股沟淋巴结瘟疫的魔掌。目前难以估算死亡人数,必须采取最极端的措施来抗击疫病。”
全城都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中国城周围拉起了封锁线,封锁线内不准任何人出来。教会和学校停办,不允许集会。船只被要求转移至其他港口,城里的日常生活慢慢陷入痛苦的停顿。19世纪的最后一个圣诞节过得凄风苦雨,新年和新世纪的到来没有举行任何庆祝活动。
圣诞假期那一周,开始放火烧屋子。惠普尔医生和他的助手们给消防员标出哪些房子死过人,采取预防措施后,那些房屋就被焚毁了。唐人街被大致分成朝海的商业区和朝山的拥挤居住区,虽然瘟疫的爆发始于商业区,但现在似乎都集中到了人口密集的居住区。因此,医生们建议清除整个区域,政府部门也同意,因为烧掉这个贯穿全城的狭长地带就会使整座个城市一分为二,中间可以形成一个隔离区。患病区域恰好包括约翰・惠普尔医生的老宅,现在那里成了拥挤的贫民窟。看到老屋腾起烈焰,还是自己亲手放的火,约翰・惠普尔的曾孙不禁热泪盈眶。
当年,人们如此辛苦地建造了一座城市,而今却要将它烧毁,这项工作实在太可怕了。但是焚烧还在继续,巡逻队把试图逃离染病区域的华人撵回去,并在全城范围内四处巡查。教堂里建起难民营,被烧毁了房屋的人们支起帐篷,搭起简易灶台。亨利・休利特先生负责看管一个营地,兰道夫・黑尔太太负责另一座,还有一座营地位于庞奇鲍尔山——城边上一座火山坑——的山坡上,归约翰・詹德思太太负责。在城里进行搜索工作的小组也负责分发毛毯,玛拉玛・霍克斯沃斯太太负责这项工作。戴维・黑尔和叔叔汤姆・惠普尔设立了露天灶台,并骑着马在营地之间分发伙食。
人们组织了搜索队,每天都要对火奴鲁鲁的每个房间查看两次之多,以确保没有遗漏新的病例。根据家族一贯的传教士传统,在唐人街的棚户区挨家挨户、钻进钻出地搜索,以确保没有藏匿尸体,这项特别危险的工作,由黑尔家族、休利特家族和惠普尔家族自愿承担。他们看到的是非常可怕的景象,对于他们在夏威夷的统治,这是可怕的谴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