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5/5页)

“华人的老话,三年河东,六年河西。”满基说。

厨子说完便忙活别的去了。惠普尔医生站在原地,静静地思考着这句老话,这可真是一语道破了华人的心思。他对阿曼达说:“咱们基督徒总是抱着《旧约》不放:‘七个丰年之后必是七个荒年。’万事万物皆是彼此消长。福祸常常相抵。这句话是犹太基督教的生存法则,一报还一报。可华人眼里的世界乐观得多了:‘遭过三年罪,可享六年福。’这当然划算,否则华人怎么老是那么知足呢。咱们盎格鲁-撒克逊人总念着好事将尽厄运临头。华人则知道福比祸大,六比三呢。”

一天下午,他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不禁心中窃笑:“五十年之内,我那些生活在夏威夷的子子孙孙,岂不是要为华人干活了!”这个念头冒出来时,惠普尔正瞧着玉珍重修一条刚遭了场暴雨的排水沟,她耐心地引着水流回到她的芋头地里去。惠普尔望着那泥水裹挟着养分,滋润着她的田地,猛地用拳头在掌心击了一下:“五十年来我一直这么说。现在我要开始做了。”

他赶到J&W商店办公室,把詹德思家和惠普尔家的孩子全叫到一块儿,然后拿出一张瓦胡岛地图指给他们看:“五分之四的地方都是沙漠。”他懒得兜圈子,把这明摆着的情形讲了一遍,“除了仙人掌之外,什么也长不出来,连牛都喂不饱。然而这边的五分之一却要多少水有多少水,可惜地势太陡峭,没法耕作,所以水就白流到大海里了。孩子们,我一直说要修一条水渠,把水蓄在这里,”他指了指多雨的向风处,“然后把水引到这里。”他在连绵数英里的荒地上敲着拳头,“这个礼拜我就要开始行动起来。”

惠普尔自己的一个儿子先开口说道:“假使上帝真想让水流到干燥的土地上,他自然会昭示我们,任何违背上帝意志的行为在我看来都是对他无尽智慧的大不敬。”

惠普尔医生看着儿子答道:“我只能给你引用智者说过的类似的话:上帝从来不希望潜在的天才白白浪费。”

詹德思家一个特别保守的儿子说:“J&W扩张得太厉害,已经没钱去冒险了。”

“好的公司总是过度扩张的。”惠普尔这么说,可当他看出这些年轻人肯定会投票反对他使用J&W的资金,便马上补充了一句,“我不想让你们花一分钱,至于我自己,一定会把全部家当都赌进去。我只求各位把那部分缺水的、不值钱的土地让给我。”

惠普尔控制了六千英亩荒地后,把自己的钱投资进去,雇用了两百个劳工和很多骡马,他把瓦胡岛从一片荒漠变成了葱绿茁壮的甘蔗种植园,而他的地位也发生了变化。他用铁锹和骡子拉的滑车挖出一条十一英里长的灌溉渠,养护了一个常年有水的瀑布,还把水源从高山上往下引到干燥炽热、只有仙人掌可以生存的平原地区。有时候,水渠遇到一些避不开的深谷,他便把水源引到狭窄的出水口去,将其注入一根巨大的管道,从那里一滴一滴地引向谷底的平原,然后再回流到另一侧需要灌溉的高地。

水渠竣工了,惠普尔的财富也随之剧增,他召集了J&W的所有员工,给他们看了瓦胡岛的地图,用绿色标出了干旱地区。“水渠能够修到哪里,我们就要把水送到哪里。可是,请大家看看这张地图,我们仅利用了不到百分之二十的土地,百分之九十的雨水仍然白白流回了大海。各位先生,我死了之后,还需要有人花上好多年,才能想个办法穿过这些山脉,把水引到山那边的缺水地区。我恳请你们,”白发苍苍的科学家乞求道,“只要工程可行——迟早有那么一天——你们不要犹豫。把你的钱投进来吧。必要的话,就是举债也值得。谁控制了水源,谁就控制了夏威夷。”

詹德思家有个更死脑筋的儿子——惠普尔是他的顶头上司,两人摩擦不断——悄悄说:“他们年纪大了,老糊涂了。”公司里的人光顾着用约翰・惠普尔挖出来的水渠挣钱,把开山挖隧道的想法扔到九霄云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