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3/7页)
弥加翻过内华达山脉的崇山峻岭,沿着萨克拉门托河顺流而下,来到了正因淘金潮而蓬勃发展的旧金山。他时年二十七岁,身量颇高、面孔英俊、一双黑眼睛,继承了母亲的褐色头发和父亲的聪明头脑。幼时的苍白消瘦已消失殆尽,代之以英武的棕黑肤色。由于跟随淘金者穿越美洲大陆的长时间徒步行走,他的胸脯也渐渐变得宽厚起来。他斗志昂扬地大步向前,仿佛已预见到前面那棵大树下一定会发生什么高兴事儿似的。他对旅伴们宣扬上帝对天国子民的永恒之爱,赢得了伙伴们的尊敬;漫漫寒夜,他和赶骡子的伙计一道啜饮威士忌酒,同样也赢得了他们的尊敬。
在人人野心勃勃、个个干劲十足的旧金山,弥加结识了不少从夏威夷赶来淘金地的探险者,并受邀在当地的一所教堂进行布道。弥加先朗读了一段简短的《圣经》文字,然后便一下子抓住了听众们的心,他说,总有一天“美国精神将在全美大小城镇遍地开花,美国之风将从波士顿吹到旧金山,而且必将继续推进至夏威夷,而美国民主的浪潮也必将波及那里。到了那个时候,旧金山和火奴鲁鲁在利益上将紧紧连接,感情上也将密不可分,而在这两座城市中,我主上帝的事业都将如火如荼”。
“你认为夏威夷必将成为美国的一部分吗?”布道结束后,一位当地商人问道。
“绝对是大势所趋。”弥加・黑尔答道,他想起父亲也是这么热衷于预言未来。随即他握住对方的双手,坚定地说:“我的朋友,美国基督徒应该将自己的利益和领土延伸到那些荒蛮的岛屿上去,这是我们的神圣命运。我们即使想要逃避也不可能。”
“你说‘我们’,”商人问道,“那你认为自己是夏威夷人还是美国人呢?”
“我当然是美国人!”弥加诧异地答道,“我还能是什么人?”
“牧师,”这位加利福尼亚人心血来潮地说,“你在城里也是孤身一人,如果能与我共进晚餐,我将感到十分荣幸。有位火奴鲁鲁来的商人将到我家做客,他曾是美国人,现在则成了地道的岛民。”
“我很愿意见见他。”弥加说,然后便与这位新结识的朋友一道驱车穿过激情四射的城市,来到一处能俯瞰港湾的所在。在那里,他们离开了队伍,徒步登上陡坡,抵达了一个凸起处,在那里饱览无垠美景。
“这是我的帝国。”那人豪迈地说,“简直就像见证上帝创造万物!”他领着年轻的牧师走进室内,给他介绍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那人的两只眼睛分得很开,一头浓密的黑发长及耳根。
“这是拉斐尔・霍克斯沃斯船长。”加利福尼亚人说。
弥加从来没见过父亲的这位仇敌,满心厌恶地向后缩了回去。霍克斯沃斯看在眼中,觉得这年轻人也许会做出拒绝握手这样的无礼举动来。于是他使出难以抗拒的魅力,上前一步伸出了巨大的手掌,脸上挂着宽宏大量的微笑。
“难道你就是黑尔牧师的儿子?”他用特别深沉、友善的语调问道。
“我就是。”弥加戒备地说。
“你跟你母亲长得一个模样。”霍克斯沃斯感慨道,同时捉住牧师的一只手,“她生前是位美丽的女子。”
弥加满脑子都是船长的恶劣传闻,可此时却不禁对霍克斯沃斯恰到好处的热烈劲儿生出几分好感,于是他问道:“你是在哪儿认识我母亲的?”
“新罕布什尔州的沃普尔村。”霍克斯沃斯答道,放开了弥加的手,骨碌碌直转的双眼却盯住对方不放,“你去过沃普尔村吗?”随即船长便大谈特谈起来,说些世界上最美的小村子之类的话。霍克斯沃斯边说边看出弥加・黑尔渐渐解除了戒心,接着便发现这年轻人根本没听他说话,弥加的目光越过船长的肩膀,落在一个刚刚走进房间的人身上,船长心底产生了一种动物般的狂喜,他本能地想让这小子意乱情迷,惹上点儿麻烦,尝尝心痛的滋味。
事实上,弥加盯着看的是两个人。头一个是妮奥拉妮・卡纳克阿・霍克斯沃斯,弥加在父亲的拉海纳教堂里见过她,如果说那时的她仅仅是生得俊俏,那么现在则可以说是美艳动人了。妮奥拉妮身穿一身黑色天鹅绒套裙,高高挽起的头发油光可鉴,像一只磨得锃亮的夏威夷坚果,她那纤细的脖子上佩戴着一条单股金项链,下面坠着的鲸鱼齿钩熠熠生辉。弥加立刻上前抓起她的手说:“妮奥拉妮,阿里义-努伊,见到您真高兴!”那高个子妇人如今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对香港、新加坡这类地方的熟悉程度不亚于她的故乡拉海纳,她优雅地鞠了个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