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5/14页)

1946年4月11日晚,我们在这里停留,寻找失踪士兵的踪迹,未果。

他拿起了一块尖利的页岩石,把这张便笺夹在门缝里,然后我们朝着水沟的上游,向大漠走去。

我明白为什么纳兹鲁拉要在商队客栈停一下了。当我们听着石柱惨案的时候,灼热的大风开始渐渐减弱,月亮照亮了大地,形似满月。眼下,它正高高挂在地平线上,周围是一片耀眼的光辉,使我们在沙漠里不至于迷失方向。这真是奇特的经历,月光从沙丘上反射出来,亮如白昼。我注意到,我们现在的时速不到二十五英里,而路况跟下午的一样好,而下午我们的时速是四十英里,这其中的原因,努尔解释说:“晚上我们看不到膏漆。”

“看不到什么?”我问。

“膏漆。一种白色碎片,都是成块的。你们可能把它叫做石膏。”

“那很值钱吧,毕竟是石膏啊。成堆的石膏?”

“不全是石膏,都是成块的。成吉思汗就是用这个做的灰泥,砌成了那根石柱。”

“原来石膏就是用来做这个的。”我沉思着。

“兑上水之后,石膏有很大用处。”努尔谨慎地说,“但是干的时候可别碰。”

这时候我们听到一串喇叭声响个不停,我举目四望,寻找纳兹鲁拉的旗子。旗子停在前面的山谷里,他正在示意我们不要跟过去。“他陷在石膏里面了。”努尔说道,“这样的光线下你根本看不见这东西。”

“我们今天下午见过这东西吗?”

“有数英亩之多,”努尔向我保证说,“但是下午的时候石膏不会惹来麻烦。”

我们停下吉普车,徒步走到纳兹鲁拉被困的地方。“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说,“车轮滚得太慢……‘噗’的一声陷进去了。”

我跪下摸着这些石膏,发现其实都是松散的粉末,指头碰上去软软的,转动的车轮没法跟它产生摩擦力。“给你绳子,”纳兹鲁拉嚷道,“稍微拉我一把。”

我们小心地把吉普车向前提了一下,连上绳子,没费什么力气就把纳兹鲁拉拽了出来。他开到我们身边,警告说:“时速超过二十五英里时撞上这玩意儿,你会把鼻子都撞折的。”

“要是真的撞上了,”努尔补充道,“护住脸。车子会骤停。”

现在换成我们开在前面。路上的风景美到极致,人间罕有:头顶着巨大的晚星,夜行于沙漠之中,洁白的月色照亮了诡谲的世界;从消沉中蓦然惊醒,俯瞰着辽阔的沙漠,好似大雪铺地,又仿佛春花烂漫,白色满园;遥望连绵的沙丘纵身探入阴影重重的地平线,高低起伏,富有诗意。最震撼人心的是寂静,是深夜的大漠里那种绝对的寂静。没有昆虫聒噪,没有鸟儿低鸣,没有风声,也没有远处的惊雷。如果我们停下来仔细倾听,会听到纳兹鲁拉那辆看不见的吉普车在某座小山丘后面发出轰鸣声。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开进了一处绝路,四周都是连绵的沙丘,我们奋力寻找出路,但一无所获,而两辆吉普车同时发出的轰鸣声是如何互相呼应。当时到处都是流沙,正当我们试图确认自己的位置时,我看到纳兹鲁拉的旗帜从我们身边飘过,他已经开上了正确的道路。

我们就这样走了四十英里,进入了沙漠腹地,这时我觉得自己在北方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我仔细观察了几分钟,开始以为那是一堆页岩。然后我叫努尔・木哈姆德也注意看,但是他正聚精会神地躲着石膏地,所以开始什么也没看见。最后他定住了眼神,说道:“是吉普车!”随后我也发现,他说的没错。

接下来面临的问题是,如何用旗语让纳兹鲁拉的车停下,因为当时纳兹鲁拉的车早就超过我们很远了。我们可以开得快些,但是那可能会让我们陷到石膏里面去。我们也可以按喇叭,但是他们能听到吗?我建议道:“我先下车站在这儿,这样你们回来之后还能找到那辆吉普车。”

努尔惊惶地看着我。“站在沙漠里?”他问道。

他打开了汽车头灯,纳兹鲁拉看到之后马上就调转了车头,他靠近我们之后,问道:“怎么了?”

“米勒发现了一辆吉普车。”努尔回答道。然后他又说:“他建议自己下车等在这里,等着我追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