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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文声离座而立,鼓掌说:“周莹讲得好,讲得好啊!”参加宴会的人,全站了起来,拍手欢呼:“好样的,好样的!”
餐厅四壁的灯点燃时,西边天上最后一缕晚霞被夜色掩进淡淡的夜幕里,看门人走进餐厅,行至坐在主桌边的尚李昌英跟前,低声说了两句,将手中一封信递他手里后转身离去。
尚李昌英抽岀信笺看过,脸挂笑容将信递给坐在他上首的周莹说:“师姐你看,邱义仁派家丁送来的信。”
周莹接信笺看完笑道:“姐恭贺你好运如潮。不过去邱府前你要想好,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一定要打有准备的仗。记住,别显富,更忌华而不实。邱义仁的财富和地位是你无法企及的,不亢不卑,才是你胜券在握、征服邱义仁和他夫人心的良策。”
“我照姐的话行事,见好就收。”
周莹端起酒杯说:“姐祝你马到成功,干杯!”
“谢姐了!”
左文声见尚李昌英喜在眉梢,不知何事,问周莹:“啥事让尚李昌英喜得红光满面?”
周莹低声说:“有红娘找上门来了。”
“啊!尚李昌英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月挂树梢时,周莹等人回到旅店,进房间见红玉坐在灯下看书,喜道:“头不沉了,好了?”
“我喝了一大碗药水水,好多了。”红玉说话间把一封信递到周莹手上说,“邱小姐让陈管家送来的。”
周莹洗完手脸,卸了妆,换上晚服,接过红玉沏好的茶,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慢慢展开信笺看了邱玉蕙的手书,忍不住笑道:“闺中思春到忘情程度,也难怪人说女儿大了不可留了!”
红玉说:“你是说邱小姐?”
“在武昌我能认识几个闺中大小姐?”
“她心里人是谁?”
“你没看信?”
“少奶奶的信,我吃了豹子胆,敢看吗?”
“行啊,你能管住自己,算是长大了。”
“我都十五了,本来就不小了嘛。”
“小不小嘴上别硬,今后只要少哭鼻子抹眼泪,我就把你当大丫头用。”
“让我看看邱小姐的信可行?”
“看吧,学着点,看人家是咋写信表心迹,将来写信给心上人时,免得闹岀笑话来。”
红玉把邱玉蕙写的信笺拿到手,坐在灯下看起来。看着看着笑岀声来。
周莹问:“你笑啥?”
“我笑邱小姐乱了方寸,她明明心已属尚李昌英哥哥了,却引用了如此词句表述心迹,‘撩乱春愁如柳絮,悠悠梦里无寻处。’驴唇不对马嘴了!”
周莹往起一站说:“红玉,你行啊,姐都没注意到这点,看来你的学习大有长进。冯延巳的词你也读懂了?”
“算是吧。不过读得不多,只记下七八首!”
“邱玉蕙引用的两句词岀自哪首词?”
“《鹊踏枝》。”
“背背,让姐听听行吗?”
“听好了,我背啦。”
“背吧。”
几日行云何处去,
忘却归来,
不道春将暮。
百草千花寒食路,
香车系在谁家树?
泪眼倚楼频独语,
双燕来时,
陌上相逢否?
撩乱春愁如柳絮,
依依梦里无寻处。
周莹忍不住也吟道:“‘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是啊,是啊!‘撩乱春愁如柳絮,悠悠梦里无寻处’。一点也没引错呀?”
红玉把邱玉蕙的手书一扬说:“她明明引用错了地方嘛!”
周莹苦笑道:“傻丫头,你才十五岁,咋能理解姐姐们的心呢?”
是夜,周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个年轻寡妇的怨恨愁绪,愁肠百结,如烈油煎烹,折磨着她年轻的心。平日她无法在人前袒露她内心的苦乐,把一切烦恼都要深埋心底,不露痕迹。女人无才便是德,在大清王朝的律条里,贞节牌坊是青石或汉白玉砌成,它可百世耸立在大地上展示它的坚贞,而埋于黄土下的贞节烈女们,却是含泪走完她们苦水泡心的悲伤人生。苍天不公啊!
周莹泪眼迷离,在心中一遍遍诅咒着苍天,三更过后仍无法入睡,索性披衣而起,剪了烛花坐在桌前,伏案持笔在手,写下了守寡后第一首诗:
夜深伤怀视画屏,眼前幻像难入静。
青春突与悲同舞,恩爱相隔心失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