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6/11页)

井上村光微微一愣:“你要走?”

宋怀仁赶紧解释:“暂时的,我们东家让我去南边儿进货。”

“《柳鹆图》和《西陵圣母帖》有进展吗?”

“就在东家手里,我回来就给您招呼。”

“那就快去快回,我还有很多事情要你办。”

“您放心吧!”

从井上村光那里出来,前门大街上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宋怀仁难得地流下了眼泪,引得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他伸手抹了一把:“得,橘子皮,你走好吧!待会儿哥哥给你买纸钱去,让你到了阴间好有得花……”

王仁山从天津回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他未敢耽搁,马不停蹄地直奔了张家。在张家大门口下了洋车,王仁山迈上台阶刚要敲门,用人已然从里面把门拉开了:“王经理,老爷正等着您呢。’书房里,张幼林正在翻弄陈年旧纸和古墨,王仁山匆匆走进来,张幼林抬起头,急切地问:“怎么样?”

王仁山喘了口气:“东家,我在天津找到了德信斋的贺掌柜,是我多年的朋友,人也可靠,他跟作假的有来往,也愿意帮忙,看来《西陵圣母帖》问题不大,只是……”王仁山显得有些为难,“需要把真迹送过去临摹。”

“带真迹过去?太危险了,这可不行。”张幼林断然拒绝。

“可……没样子,人家怎么仿啊?”

“要是到照相馆拍照呢?”

王仁山摇摇头:“我想过,不靠谱儿,要是拍照可不是一张两张,得把细部都拍全了,照相馆咱没可靠的人,万一泄露出去,麻烦就大了。”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书房里一时沉默下来,过了良久,张幼林才叹息着说道:“唉,我也想不出辙来,反正是不能拿出真迹。”

王仁山依旧在苦思冥想,张幼林拿来陈年旧纸和古墨放在书桌上:“仁山,昨儿夜里我翻腾出点儿旧东西,你看,这纸是宋代的,墨是元代的,若是没有什么特殊的鉴定手段,从成色上看,几乎可以乱真,这是当年赵之谦先生送给我爷爷的,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王仁山突然一拍脑门:“有啦!我怎么早没想起来?东家,您可能还不知道,这些日子咱们帖套作那边有了重大突破,荣宝斋的木版水印技术已经基本成熟……”

张幼林摆摆手:“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啊,咱们《十竹斋笺谱》都印出来了。”

“那不一样,《十竹斋笺谱》只是印出了古代笺纸上的图案,为的是不至于让这些图案失传,对仿真程度要求不高,可咱们的木版水印技术是专门为仿古画开发的,它的目标是:复制古今名画,要达到酷似原作的程度。”

“哦,你的意思是,名画只有一幅,如果能复制出逼真的仿作,那就是荣宝斋的一绝了,很多人都可以买得起了?”

“没错,这是一项新业务,在这项业务上,琉璃厂任何一家铺子都没法和荣宝斋竞争。”

张幼林思忖着:“这项技术的工艺恐怕会很复杂吧?”

“这样吧,明儿个我带您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王仁山陪着张幼林来到了荣宝斋的帖套作,只见画工们正在低着头勾描画稿,雕版工们聚精会神地雕刻,印刷工人则有条不紊地拼版、调色。张幼林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就出来了,他还是显得忧心忡忡:“仁山,如果我们把《西陵圣母帖》用木版水印的技术复制出来,能糊弄日本人吗?”

王仁山摇摇头:“恐怕不行,用木版水印的技术复制出来的东西,唬唬外行还行,行家可蒙不了,我的意思是……”他凑近了张幼林,悄声说道:“把《西陵圣母帖》用木版水印的技术复制出来,再拿出去作假。”

“以前我最恨作假,想不到今天我张幼林也要作假了!”张幼林感叹着。

王仁山不以为然:“东家,这没办法,您跟强盗没法儿讲理,就只好蒙他们了。”

“《柳鹆图》能用木版水印复制吗?”

“不行,《柳鹆图》太复杂,现在的技术还达不到,咱们得另想辙。”

可是,想什么辙呢?王仁山心事重重地回到荣宝斋,他刚迓进门槛,蓦然发现张大千正在铺子里,王仁山一怔:“八爷,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