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第3/5页)

“你说她是要买我的茜草吗?”当他们走上内桥时,戴夫问道。

梅尔辛也不知道。“但愿如此。”他说。

他们并肩站在紧闭的城门前,抬头望去。玛奇在城墙上俯身喊道:“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是我种的。”戴夫说。

“你是谁?”

“我是韦格利的戴夫,伍尔夫里克的儿子。”

“哦——是格温达的孩子?”

“对,是她的老二。”

“嗯,我试过你的染料了。”

“能行,是吧?”戴夫热切地问道。

“太淡了。你是不是把根整个儿研碎了?”

“是的——我还能怎么办呢?”

“你该先把壳去掉,然后再研。”

“我不知道该这么办,”戴夫顿时沮丧起来,“这粉不好吗?”

“我说过了,太淡了。我不能付给你纯正染料的价钱。”

戴夫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梅尔辛深深地同情他。

玛奇问:“你总共有多少粉?”

“像你拿去的那种四加仑的口袋,还有九袋。”戴夫没精打采地说道。

“我按正常价钱的一半付你——三先令六便士一加仑。一袋是十四先令,十袋正好是七镑。”

戴夫又顿时喜笑颜开了。梅尔辛真希望凯瑞丝也在场,能分享一下这快乐。“七镑!”戴夫重复了一遍。

玛奇还以为他嫌少,说:“我不能再付更多钱了——这染料不够强。”

但是对戴夫来说,七镑就算是发财了。即使按时价算,这都是一个雇农好几年的收入。他看了看梅尔辛。“我有钱了!”他说。

梅尔辛大笑着说道:“可别一下子都花了。”

第二天是礼拜日。梅尔辛去岛上的小教堂做了晨祷。这座小教堂供奉的是匈牙利的圣伊丽莎白,是医疗人员的保护神。然后他回了家,从园丁的棚子里拿了把结实的橡木锨。他把木锨扛在肩上,步行穿过外桥,走过郊区,思绪也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他努力想回忆起三十四年前他和凯瑞丝、拉尔夫,还有格温达一起在森林中走过的路,但似乎不可能。森林里除了鹿迹根本没有路。当年的小树已长得高大挺拔,而原本参天的橡树却被国王的伐木工砍倒了。然而,让他惊奇的是,仍然有一些可供辨认的地标存留了下来,有一股从地下汩汩而出的清泉,他记得十岁的凯瑞丝曾跪在那里饮过水;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她说简直像是从天堂里掉下来的;还有一个两侧都非常陡峭的小山谷,底部是一片沼泽,使她的靴子里渗进了泥。

他一边走着,孩提时代的那一天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清晰。他记起了小狗“蹦蹦”跟着他们,而格温达又跟着她的小狗。他又一次感受到凯瑞丝听懂了他的玩笑时给他带来的快乐。当他想起他当着凯瑞丝的面使用自己制作的弓是多么无能,而他弟弟运用那武器又是多么轻松时,他的脸红了。

他想起最多的,还是小时候的凯瑞丝。那时他们还年幼,但他仍然为她的机智、她的大胆,以及她毫不费力就成了他们的头儿的那种气质所倾倒。那不是爱情,但也是一种不无爱的成分的迷恋。

回忆分散了他寻找路径的注意力,他找不到那片空地了。他开始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所在——紧接着,突然之间,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空地,他明白自己找对了地方。那片灌木已经扩展得很大了,橡树的树干也更粗了,空地上开满了夏天的野花。一三二七年十一月的那一天却不是这样。但他毫不怀疑这就是那片空地:这就像是一张多年未见的熟悉的脸,虽然起了变化,却绝不会认错。

当年又瘦又小的梅尔辛爬进了那片灌木中,躲避踩踏着草木跑来的大人们。他还记得筋疲力尽、气喘吁吁的托马斯靠在了那棵橡树上,拔出了剑和匕首。

在他的脑海中,那天的事情又重演了一遍。两个身穿黄绿相拼的制服的人追上了托马斯,要他交出一封信来。托马斯告诉他们有人藏在灌木丛中窥视着他们,从而分散了两个人的注意力。梅尔辛以为他和其他孩子都必死无疑了——然而当时只有十岁的拉尔夫杀死了其中一名士兵,表现出了日后在法国战争中使他如鱼得水的果敢和敏捷。托马斯结果了另一名士兵,但在此之前他受了伤——尽管得到了王桥修道院医院的救治,或许也正因为这种救治——最终导致他失去了左臂。再后来,梅尔辛帮助托马斯埋藏了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