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第4/5页)

这些宗教问题是没有答案的,但凯瑞丝有些紧急的务实咨询要进行。她对马克的病患深为忧虑,她猜想梅尔辛对此有所了解。她把泪水咽了回去。

她先把玛奇和孩子们送回家去休息,并吩咐修女们整理尸体准备葬礼。然后她对梅尔辛说:“我想和你谈谈。”

“我也正想和你谈呢。”他说。

她注意到他神色惊惧。这在他脸上是罕见的。她的畏惧加深了。“到教堂来吧,”她说,“在那儿可以私密地谈。”

冬日的寒风掠过大教堂的绿地。夜空晴朗,他们看得到繁星点点。在教堂东端的圣坛,修士们正在为万圣节的清晨祈祷做着准备。凯瑞丝和梅尔辛站在中殿的西北隅,远离众修士,这样就不会被人偷听到了。凯瑞丝周身颤栗,便把袍服紧紧裹了裹。她说:“你知道夺去马克生命的是什么病吗?”

梅尔辛断续地吸了一口气。“是瘟疫,”他说,“意大利人叫大死症。”

她点点头。这正是她所担心的。不过她还要继续询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马克去了梅尔库姆,和来自波尔多的水手谈过话,而波尔多街上的死尸成堆。”

她点点头。“他刚回来。”但她宁肯不信梅尔辛的判断,“不过,你能肯定这是瘟疫吗?”

“症状是一样的:发烧,黑紫疹,咯血,腋下肿块,尤其是口渴。以基督的名义起誓,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是少数幸存者之一。在五天之内,有时还不到五天,所有的患者差不多都死了。”

她感到仿佛世界末日已经到来。她听到过从意大利和法兰西南部传来的可怕消息:整家整家的人死个精光,没有掩埋的尸体在空荡荡的宫殿中腐烂,流浪的孤儿满街啼嚎,在成为鬼魂世界的村庄中牲畜由于无人照管而奄奄待毙。难道这一切要在王桥发生吗?“意大利的医生们怎么医治的?”

“祈祷,唱圣歌,放血,开出他们最珍视的秘方,要的价能发财。他们尽其所能,却徒劳无功。”

他们靠得很近地站着,低声交谈。她能够靠远处修士的烛光看清他的面容。他则以奇特的专注盯视着她。她看得出,他深受触动,但似乎不是对马克的哀痛占据着他。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她问:“与我们英格兰的医生相比,意大利的医生怎么样?”

“在穆斯林之后,意大利的医生被公认为是世界上最有见识的。他们甚至解剖尸体以深入了解疾病。但他们没有治愈一例瘟疫的患者。”

凯瑞丝不肯接受这种全然无望的态度。“我们不可能完全束手无策的。”

“不对。我们就是无法治愈这种疾病,不过有些人认为是可以避免生病的。”

凯瑞丝热切地问:“怎么办?”

“这种病像是由一个人传给另一个人的。”

她点点头。“很多病都是这样。”

“通常,家中有一人得了这种病,全家人就都得病。接触是关键因素。”

“这话在理。有人说看着病人就会得病。”

“在佛罗伦萨,修女们劝说我们尽量待在家里,还要避免公众集会、赶集,以及公会和议会会议。”

“教堂祈祷呢?”

“她们没提这个,不过好多人都待家里,也不去教堂了。”

这与凯瑞丝思索了几年的想法不谋而合。她觉得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她的办法或许能避开瘟疫。“修女自己、医生,还有那些遇到和接触病人的人们怎么办呢?”

“教士们拒绝听耳语式的忏悔,这样他们就不必离教徒太近。修女们戴着亚麻布面罩,遮住口鼻,以免吸到同样的空气。有的人每次接触病人后都用醋洗手。教士医生说,这些办法没用,不过他们大都还是离开了城里。”

“这些预防措施管用吗?”

“很难说。在瘟疫猖獗之前,这些措施都没有采用。何况也没有系统化——只是各人自行其是。”

“反正我们得努一把力。”

他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他说:“不过,有一种预防措施是保险的。”

“是什么?”

“跑开。”

她领悟了,这是他一直等着说的。

他继续说:“那种说法是:‘早走,走远,长躲。’凡是这么做的人都躲过了疾病。”

“我们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