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第4/6页)

喷泉会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在梅尔辛的作坊里,城里最杰出的石匠正在雕刻或者说已经在雕刻那个中心部件。梅尔辛因被迫停工而感到失望。不会所有的匠师都死光了吧?或许他们在观望,梅尔辛会不会康复。

这在他的三项工程中虽然名声最大,却是最小的。他离开广场,向北走去,打算看看另一处工地。但他一路走,却忧心忡忡。他还没遇到一个了解情况的人足以给他更多的展望。城市政府剩下什么了?这场疫病是正在缓解还是益发严重了?意大利其余地方又怎么样了?

他告诉自己,一次就做一件事吧。

他在为博纳文图拉的哥哥朱列莫·卡罗利建造住宅。那是一座地道的大宅第:高大的双正面住宅,周围设有宽大的台阶——比某些街巷还要宽。底层的墙壁已经竖起。其表面向外倾斜,那种稍稍的突出给人一种城堡的印象;上面是有三叶草装饰的优美的尖拱双面采光窗。设计表明,主人家既有权势又有修养,这正是卡罗利一家要显示的。

脚手架已经搭到了二层楼,但没人工作。应该有五名石匠砌石料的。现场唯一的一个人是位上了年纪的安全员,他就住在背后的一座木屋内。梅尔辛找到了正在火上炖鸡的他。这蠢材竟然使用昂贵的大理石条砌他的炉子。“人都跑哪儿去了?”梅尔辛出其不意地发问。

那安全员一跃而起。“卡罗利先生死了,他儿子阿戈斯蒂诺不肯付工钱,所以人们都走了,当然是那些活下来的人。”

这可是个打击。卡罗利一家是佛罗伦萨最富的人家之一。若是他们觉得不再付得起建筑费,这危机就确实严重了。

“这么说阿戈斯蒂诺还活着了?”

“是的,师傅,今天早晨我还看到他呢。”

梅尔辛认识年轻的阿戈斯蒂诺。他不如他父亲或博纳文图拉叔父精明,所以花起钱来极其谨慎保守。他在对家庭财务确实从疫病的恶果中复苏有把握之前,是不会重新开工的。

然而,梅尔辛对他的第三项也是最大的工程会继续进行感到信心十足。他接受了城里商人十分青睐的一个托钵修士的订单,要修建一座教堂。地点设在河的南边,所以他就走过新桥。

这座桥两年前刚刚竣工。事实上,梅尔辛曾在首席设计师画家塔代奥·加迪手下,参与了部分工作。该桥要在冬雪融化时经得起湍急的水流,梅尔辛正是在桥墩的设计上出了一把力。如今在他过桥时却沮丧地看到,桥上的全部小型金匠店铺都关闭了——这又是个不祥之兆。

百花圣母教堂是他迄今为止最富雄心的工程。这座教堂很大,更像是一座大教堂——那些托钵修士都很富有——当然还远比不上王桥的大教堂。意大利也有哥特式大教堂,米兰那座是其中最大的,但具有现代头脑的意大利人不喜欢法兰西和英格兰的建筑:他们认为硕大的窗户和飞拱是外国的崇拜物。在天气阴沉的西北欧颇有道理的对采光的着迷,在阳光明媚的意大利却有悖常情,因为人们要找的是阴凉。意大利人崇尚古罗马的传统建筑,遗址废墟比比皆是。他们偏好三角山墙和围拱,而抵制以不同色彩的石材构成装饰性图案的华丽的外部雕饰。

但梅尔辛打算以这座教堂震惊佛罗伦萨人。他的计划是一系列的方形,每个上面都有一个穹顶——五个一排,十字交叉甬道的每一侧各有两个。他还在英格兰时就听说过穹顶,但直到参观锡耶纳大教堂之前却从未得见。在佛罗伦萨还没有实例。长廊是一排圆窗。这座教堂没有采用高耸入云的窄柱,而是本身周而复始的圆形,以不脱离地面的自足的外观取代对上天的渴望,体现了佛罗伦萨的商人特色。

他看到脚手架上没有石匠,没有搬运料石的壮工,没有用大型搅拌器和灰浆的妇女,只感到失望而没有惊讶。这处工地和前两处一样杳无人迹。不过,他觉得还有信心在这里重新动工。宗教的秩序有其自身的生命,有异于个人。他在周围转了一圈,便进了修道院。

里面鸦雀无声。修道院当然理应如此,但这种静谧却让他毛骨悚然。他从前厅进入了休息室。这里通常有一个修士兄弟值班,在接待来访者的间隙中研读《圣经》,但今天房间里却不见人影。梅尔辛怀着忐忑的心情穿过另一道门,来到了回廊。四方形院落中一片荒芜。“喂!”他大声叫道,“这儿有人吗?”他的话音在石砌连拱廊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