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七(第5/6页)

过去六个星期中他们犯下的罪行,是无法指望宽恕的。

拉尔夫想到了铠甲。他有一身精美的铠甲,是七年前在康布雷从一名法军尸体上扒下来的,可惜放在了辎重队的一辆车上了。再者,他没有把握能够穿着那样的拖累趟过一英里半宽的河水和泥滩。他此时头戴钢盔,身穿短款的披肩锁子甲,行军时他只能如此了。这是不得已的办法。别的人也都穿着类似的护具。大多数步兵却把头盔吊在腰带上,在与敌人近距离交锋前才戴上;没有人在行军时穿全套铠甲的。

太阳在东方高高升起。水面下降到只齐膝盖深了。从国王的随从中赶来的贵族传令开始渡河。罗兰伯爵的儿子,卡斯特的威廉,带来了给拉尔夫小队的指令。“弓箭手走在前面,一接近对岸,马上放箭。”威廉告诉他们。拉尔夫冷冷地看着他。拉尔夫没有忘记威廉曾经为了在过去六周中半数英军都曾干过的类似行为要把他绞死。“等你们上岸之后,弓箭手分散到左右两翼,让骑士和士兵通过。”拉尔夫心想,这事听着简单;命令总是这样。但这将是一场血战,敌军在对岸的陡坡上布下了完美的阵地,瞄准正在挣扎着渡河而毫无抵抗力的英军士兵。

休·迭斯潘萨的人马,扛着他的醒目的白底黑图号旗,担任前锋。他的弓箭手趟进了河里,把弓举在水面之上,骑兵和步兵随后纷纷下水。罗兰的队伍紧随其后,拉尔夫和阿兰很快就骑马过河了。

一英里半的路程走起来不算远,但拉尔夫此刻才认识到,趟起水来,哪怕对马匹,也是长路了。水深不定:一些地方,他们走在水面上的松软的泥地上,另一些地方,水要没到步兵的腰部,很快就人困马乏了。八月份的太阳照在他们当顶,而他们精湿的双脚冻得发麻。整个涉渡期间,他们只要向前望,就能越来越清楚地看到,敌人正在北岸守候他们。

拉尔夫打量着对方的军力,心里益发惊惶了。沿岸的第一线布防中,有弩矢手。他知道他们不是法军而是意大利雇佣军,通常管他们叫热那亚人,其实来自意大利各地。弩矢发射起来速度低于长弓,但热那亚人会有充裕的时间趁他们的目标在水中跌跌撞撞时,重新装填。在弩矢手身后的绿色高坡上,站着步兵和骑在马上的骑兵,随时准备冲锋。

拉尔夫回头望去,看到他身后有上千的英军在渡河。调头再次成为不可取的选择;事实上,后续部队还在向前挤压着前锋部队。

此时,他已经能够看清敌人的队伍了。沿河岸排开的是重型木盾,由弩矢手使用。只要英军一进入射程,热那亚人就会开始射击。

隔着三百码的距离,目标看不太清楚,他们的箭还未击中目标便纷纷落地。无论如何,总有少数的人和马被击中。伤者倒下,顺水漂流,直至淹死。受伤的马匹则在水中翻腾,鲜血染红了河水。拉尔夫的心怦怦直跳。

随着英军接近河岸,热那亚人的命中率提高了,弩矢以更大的力量中的。弓弩一排排射得不快,但射出的钢尖铁箭力量极大。拉尔夫周围已是人仰马翻。有些中矢的当即阵亡。空气中充满了可怕战斗的嘈杂声:致人死命的箭矢的飞鸣,伤者的咒骂,痛极的马匹的尖嘶。

英军阵容前列的弓手向敌人反击了。六英尺的长弓下端拖在水里,他们只好把弓举成一个不熟悉的角度,加之他们脚下的河床湿滑,但他们都尽力而为。

弩矢能够在近距离射穿甲片,但没有一名英军身披重甲。除去头盔,他们几乎毫无保护地暴露在致人死命的箭阵之下。

拉尔夫要是能够,早就调头跑了。然而,他身后是上万的人和五千匹马在向前追迫,他如果回撤,就会被踩倒,淹死。他别无选择,只能低头伏在“怪兽”的颈部,催马前进。

英军前锋部队中活下来的弓箭手终于抵达水浅之处,开始更有效地发挥长弓的战斗力了。他们射出弧线,越过木盾的上端。英军的长弓只要一开始射箭,就可一口气连射十二支。箭杆是木制的——通常都是桉木——但箭镞则是钢的,当箭如雨下时,还是很有杀伤力的。敌方发出的箭矢突然减少了。一些木盾也倒了。热那亚人被逼后退,英军开始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