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第6/7页)

拉尔夫坐在长桌的尽头,右手是阿兰——他冲着格温达怪笑,她尽力不去理睬。不一会儿,内森过来了。跟在他身后的是狡猾肥胖的珀金,一边搓着手,一边谄媚地点头哈腰,他的头发油腻腻的,看着像是戴了一顶皮制小帽。跟珀金在一起的,是他的新女婿比利·霍华德。比利向伍尔夫里克投来得意的一瞥;他心里想着:我把你的姑娘弄到手啦,现在我就要把你的土地弄到手了。他将要受一个打击。

内森坐在拉尔夫的左侧。其余的人都站着。

格温达一直在期盼这一刻。这是对她作出牺牲的回报。她急切地设想着,当伍尔夫里克终于得以继承时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他会喜出望外,她也会乐不可支。他们的前途有了保障,或者至少在天气难测和粮价不稳的世界上有了保障的可能。

拉尔夫说:“三个星期以前,我说过塞缪尔的儿子伍尔夫里克不能继承他父亲的土地,因为他太年轻。”他一字一顿地说得很慢。格温达心想,他喜欢这样:坐在长桌的头上,宣布成命,人人都得吊着胃口听他讲话。“伍尔夫里克从那时起一直在地里干活,同时我也在考虑谁应该继承老塞缪尔。”他顿了顿,然后说,“但我已经渐渐怀疑起我对伍尔夫里克的回绝了。”

珀金吃了一惊。他一直对获胜把握十足,这话出乎他的意料。

比利·霍华德说:“这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内特——”这时珀金用臂肘捅了他一下,他便住了口。

格温达禁不住浮起了胜利的微笑。

拉尔夫说:“伍尔夫里克虽然年轻,却显示他很能干。”

珀金瞪了内森一眼。格温达猜想,准是内森答应了把土地给珀金。说不定贿金已经付过了。

内森的吃惊程度不亚于珀金。他微张着嘴盯着拉尔夫看了一阵子,转脸对珀金做了个受阻的表情,然后疑心重重地看着格温达。

拉尔夫补充说:“他在这方面得到了格温达的大力支持,她的力量和忠诚给我印象很深。”

内森瞪着她,转动脑筋。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明白了,她插了一手,但他不知道她如何让拉尔夫改变了主张。他甚至可能猜到了实情。就算他猜到了,她也不在乎,只要伍尔夫里克蒙在鼓里就成。

内森像是突然间作出了决定。他站起身,把驼背的身体隔着桌角向拉尔夫凑过去。他对拉尔夫低声耳语。格温达听不见他说些什么。

“真的?”拉尔夫用正常的调门说,“多少?”

内森转向珀金,对他嘀咕着。

格温达说:“等一等!这么嘀嘀咕咕干吗?”

珀金面带怒色,不情愿地说:“好吧,就这样。”

“什么好吧?”格温达担心地问。

“翻一番?”内森说。

珀金点点头。

格温达有了一种恐惧的感觉。

内森出声说道:“珀金提出要付遗产税加倍的钱,也就是五镑。”

拉尔夫说:“那就不一样了。”

格温达叫道:“不行!”

伍尔夫里克第一次开口了。“遗产税是按习惯定的,在采邑的记事上写着呢,”他用他那正变声的嗓音缓缓说道,“这没什么可商量的。”

内森马上接口:“遗产税是可以改变的嘛。《末日审判书》上并没写着哟。”

拉尔夫说:“你们俩是律师吗?要不是,就闭嘴。遗产就是两镑十先令。其他的转手费用与你无关。”

格温达害怕地意识到,拉尔夫已经在背弃诺言的边缘了。她用低声斥责的嗓音,缓慢而清晰地说:“你答应过我的。”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呢?”拉尔夫说。

这是一个她无法回答的问题。“因为我求过你。”她无力地答道。

“我当时说我要重新考虑。可我没作承诺。”

她无力使他说话算话。一切努力全化为乌有:长途跋涉到王桥,在他和阿兰面前忍受着赤身裸体的侮辱求告,她在拉尔夫床上不顾羞耻的行为。她背叛了伍尔夫里克,可他还是继承不到土地。她伸出一根手指对着拉尔夫,痛苦地说:“上帝会罚你入地狱的,拉尔夫·菲茨杰拉德。”

他面色苍白了。尽人皆知,一个真正受到冤枉的女人的诅咒是有力的。“小心点你说的话,”他答道,“我们对念咒的女巫是要惩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