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2/7页)

但他却不能这样说。他只是说:“我想学习。”

“但为什么非要学习异端邪说?”安东尼轻蔑地说道,“牛津的学生们总是质疑教会的教诲!”

“为的是更好地理解那些教诲。”

“毫无意义,而且非常危险。”

戈德温不明白安东尼为什么如此大惊小怪。副院长以前从未对异端邪说表现过忧虑,而且戈德温也丝毫无意挑战公认的教条。他皱起了眉头。“我想您和我母亲都对我寄予很大的期望,”他说,“您难道不希望我出类拔萃,做个执事,甚至有朝一日当上副院长吗?”

“当然,你最终会的。不过你不离开王桥,也能如愿。”

你不想让我进步太快,以免我超越你;你不想让我离开王桥,以免失去对我的控制,戈德温一闪念间这样想道。他后悔没有预料到这些障碍。“我不想学习神学。”他说。

“那么,你想学什么呢?”

“医学。这也是我们这里非常重要的一项工作。”

安东尼噘起嘴。戈德温在他母亲脸上也看到过这种不同意的表情。“修道院没钱供你,”安东尼说道,“你知道吗,单是一本书,就至少要花十四先令?”

戈德温大吃一惊。但他知道学生可以按页租书,所以这不成很大问题。“那么已经在那里的学生是怎么回事?”他问道,“是谁在供他们?”

“有两个人是家里在供,一个人是修女们在供。另外三个人是咱们修道院资助的,但我们再也负担不起更多的学生了。实际上,因为缺钱,学院里还有两个名额空着呢。”

戈德温知道修道院既有财政困难,同时却有着广大的财源:有数千英亩的耕地;有磨坊、鱼塘和森林;还有王桥市场的巨大收入。他万万没想到他的舅舅会因为钱而拒绝送他去牛津。他觉得遭到了背弃。安东尼既是他的导师,也是他的亲戚。他对戈德温总是比对其他年轻修士更加关照。然而,现在却是他,想拖住戈德温的后腿。

他分辩道:“医生能为修道院挣钱。而假如您不培养年轻人,总有一天老人会死的,那样修道院就会更穷。”

“上帝会赐给我们的。”

安东尼总是用这种令人恼火的陈词滥调来回答问题。多年以来,修道院从一年一度的羊毛集市上获得的收益一直在下降。镇民们不断敦促安东尼投资改善羊毛交易设施——如帐篷、货亭、厕所,甚至建一座交易楼——但他总以缺钱来拒绝。而当他哥哥埃德蒙对他说羊毛集市最终会衰亡时,他也是说:“上帝会赐给我们的。”

戈德温说:“那么,他也许会赐给我们钱,供我去牛津。”

“他也许会。”

戈德温感到痛心和失望。他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想离开故乡去呼吸呼吸别样的空气。当然,在王桥学院他也得遵守同样的修道院戒律——但是他却能远离他的舅舅和母亲,那前景实在是太诱人了。

他还没打算放弃争辩。“如果我去不了,我妈妈会非常失望的。”

安东尼露出了不安的表情。他可不想惹恼他那令人生畏的姐姐,“那就让她祈祷我们能找到那笔钱吧。”

“我也许能从别的地方搞到这笔钱。”戈德温随口说道。

“你有什么办法?”

他思索着答案,突然灵机一动。“我可以像您一样,去求塞西莉亚嬷嬷。”这倒可能。塞西莉亚让戈德温敬畏——她像彼得拉妮拉一样咄咄逼人——但她却很可能为他孩子气的魅力所感染。她也许会被说服,资助一个聪明的年轻修士的学业。

这主意让安东尼深感意外。戈德温能看出他在考虑反对意见。但刚才是他提出钱是主要障碍的,现在他很难改弦易辙了。

正当安东尼踌躇之际,塞西莉亚进来了。

她穿着一件用上好的毛线织成的厚厚的斗篷,这是她唯一娇纵自己的地方——她怕冷。与男修道院副院长寒暄之后,她转向了戈德温。“你舅妈罗丝病得很重,”她说道,声音抑扬顿挫,吐字十分清晰,“她可能挺不过今夜了。”

“愿上帝与她同在。”戈德温感到一阵怜惜。在一个人人都发号施令的家庭里,罗丝是唯一的听命者。荆棘丛中的花瓣似乎尤其脆弱。“这消息并不令人惊讶,”他又说道,“但我的表妹艾丽丝和凯瑞丝,会非常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