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16/36页)
阿莲娜知道,她自己的症状也消失了,只是还感到全身无力。她躺在婴儿身边,直睡到中午,然后又喂了他一次奶;接着,她下楼到客店的餐室,吃了一点羊乳酪、新鲜面包和一小块咸肉。
或许是圣马丁的圣水救活了孩子,那天下午,她又去了一趟圣马丁的陵墓,向圣徒致谢。
她在修道院大教堂里,看着工匠们在干活儿,心里想着杰克,也许他根本见不着自己的儿子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偏离了他预定的路线。也许他在巴黎干活儿,为那里的一座新的大教堂刻石。她心里想着他,目光却落到工匠们正在安装的一个新梁柱上。那上边刻着一个男人,似乎正用他的背支撑着柱子的重量。她出声地喘着气。她毫无一丝怀疑地立刻就明白了,那个扭曲的、极度痛苦的造型就是出自杰克之手。如此看来,他到过这里!
她的心激动地跳着,连忙走过去问那些干活儿的人。“那个梁托,”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刻那个梁托的人是个英格兰人,对吗?”
一个鼻子破损的老工人回答她:“不错——是杰克·费茨杰克刻的。我这辈子从没见过这样的刻石。”
“他什么时候在这儿?”阿莲娜说。她屏住呼吸,等着回答,那老人搔着他那油腻腻的便帽下头发变灰的脑袋。
“从现在算起,差不多一年以前了。嗯,他没有待很久。匠师不喜欢他。”他压低了声音,“要是你想知道实情的话,是因为杰克太能干了。他把匠师给比下去啦。所以他只好走了。”他把一个手指竖在嘴上,做了个别让人听见的姿势。
阿莲娜激动地说:“他有没有说他到哪儿去?”
那老人看了看婴儿。“要是头发能用来判断的话,这孩子一定是他的。”
“是的,是他的。”
“你认为,杰克会高兴看到你吗?”
阿莲娜明白了,老工人以为杰克也许是从她身边逃开的呢。她笑了。“噢,当然!”她说,“他见到我会喜出望外的。”
他耸了耸肩。“他说,他要到孔波斯特拉去办一件要紧的事。”
“谢谢你!”阿莲娜高兴地说,老人没想到,她凑上去亲了他一下,他开心极了。
朝圣者的队伍,横跨法兰西,在比利牛斯山脚下的奥斯塔巴会合了。阿莲娜所在的那支二十人左右的队伍,在那儿扩展到了差不多七十人。他们这些人,脚虽然走痛了,但心里很快活,他们当中有些是殷实的市民,有些人可能是逃避法律的,还有几个醉汉,好几名修士和教士。那些神职人员是出于虔敬上帝才朝圣的,其余的大多趋向于做一次开心的旅行。大家操着好几种语言,包括佛兰芒语——日耳曼语的一种方言和一种叫奥克的南部法语。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们在一起说说笑笑,跨越比利牛斯山脉的时候,大家唱歌、做游戏、讲故事,并且——还出了好几桩——风流韵事。
不幸的是,离开图尔之后,阿莲娜再没找到有人记得杰克。然而,她在法兰西走这一路,并没见到如她想象的那么多的吟游诗人。一名佛兰芒旅客,以前曾经走过这条路,他说在山那边,西班牙境内,会有更多的吟游诗人。
他说得不错。在潘普洛纳,阿莲娜激动地找到了一名吟游诗人,他记得和一个红发英格兰青年搭过话,小伙子向他打听自己的父亲。
当这支疲乏的朝圣者的队伍缓缓穿过西班牙北部,朝海岸进发时,她又见到了好几名吟游诗人,大多记得杰克。她越来越兴奋地意识到,大家异口同声说他是在孔波斯特拉,而且没人遇见他往回走。
这就是说,他还在那儿。
她的身体虽然更疼痛了,可是她的情绪却益发高涨。临近旅程的最后几天,她几乎乐观起来了。时值仲冬,但天气仍很晴暖。婴儿如今已经半岁了,结结实实,高高兴兴的。她觉得,在孔波斯特拉一定能找到杰克。
他们在圣诞节那天到达了。
他们径直来到大教堂,望了弥撒。大教堂里自然是人山人海。阿莲娜在教堂中走了一圈又一圈,看着一张张面孔,但杰克不在。当然,他不那么虔诚;事实上,除了干活儿,他从来不去教堂。等她找到住处时,天已经黑了。她上了床,但激动得难以入睡,心里想着,杰克也许近在咫尺,明天她就会见到他,亲吻他,给他看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