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英雄的黎明(第4/11页)

张九成要给他讲道义,他要教张九成怎么“做人”……张九成进一步了解了眼前这个人的本质,干脆也别说事情的对错了,来点真格的。

张九成说:“未有枉己而能直人。”没听说过对自己放纵、变成奸邪的人,还有资格去教别人怎样。你都是个坏蛋了,还想对我说三道四,你配吗?

秦桧顿时恼羞成怒,这是史无前例的侮辱!这是自从宋朝立国以来,首相们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奇耻大辱。

宰相礼绝百僚,唐代以前,皇帝之下的任何官员见到宰相都必须施以跪礼。宰相是真正的位极人臣,达于巅峰。别说是教某个官员做人,就是做出再出格的事也不为过。所以,秦桧刚才的话符合身份,可张九成偏偏无视、讥讽,这让秦桧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很好,他找到了借口。赵构也找到了理由,走正常程序罢免了礼部侍郎大人。

噩梦才刚刚开始,接任的礼部侍郎名叫曾开,这人上任之后没去办公室,直接就来找秦桧了。秦桧察颜观色,再一次抢先开口。这一次,他面带微笑,语气舒缓,说:“主上把宰执的位子留给了你。”

直截了当的收卖,开价开到了宰执,这是多么高的封口费啊。秦桧觉得自己很有诚意了,却不料曾开脸板得跟块茶盘似的,问了他一句话:“你说说,这次宋、金议和是什么样的体制?”

秦桧很郁闷,这人怎么比张九成还直接。体制,这是问两国之间的名分问题。秦桧想了想,没必要瞒,也瞒不住。

他举了个例子,说:“就像高丽对我朝一样。”

曾开顿时就怒了,这是当面骗人。高丽对宋朝一向称臣,可两者不接壤,宋朝想控制也没办法,这和金国、南宋的关系能比吗?稍加一句,曾开之前是在直学士院上班的,很有学问。他当场引经据典驳斥秦首相,从古人的正义正理开始上课。

秦桧气得发抖,老子当年是状元好吧,用得着你来上课!怒火上头,他回了一句:“侍郎知道古时的事,唯独我秦桧不知道吗?”

被曾开抓个正着,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秦桧被气疯了,急火攻心,再也没法保留所谓的面具与体统了。他公开声称,这是陛下决定的,你高尚,可以“自取大名而去”,我秦桧只想成就国家大事而已!

第二任礼部侍郎迅速被罢免。第三任礼部侍郎名叫尹焞。尹侍郎的来头很大,是北宋圣人程颐的入室弟子。大概是赵构等人觉得程圣人的门下一定会尊王守法,与皇帝步调一致吧。事实证明,他错得很离谱。程圣人纵有千般古板万般讨厌,说不出的不近人情,也从来没有教学生当卖国贼!

尹焞不屑与秦桧说话,他要找的人是皇帝赵构。

尹焞抄录了《礼记·曲礼》中的一句话寄给赵构——《礼》曰:“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现在,金国与陛下有父母之仇、兄弟之仇,你不共戴天了吗?不反兵了吗?反而要议和。这样做孝顺吗?有礼吗?要知道国之大事,无非“礼”、“孝”二字!

赵构急得焦头烂额,他一直以来都以老妈的自由、所谓的“孝”道来做挡箭牌,这时根本无从解释、无法掩饰。他能做的只有沉默,然后迅速罢免尹焞。

一个小小的礼部成了秦桧的梦魇,挥不去绕不开。秦桧无奈、懊丧之余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他的实力有短板。他得形成一个更大的权力集团才成。目前这样事出突然,他在高层中只有敌人没有帮手,简直举步维艰。为此,他拟了一份名单,有勾龙如渊、施廷臣、莫将、沈该等亲信,并提交给赵构,请他立即将这些人安插在重要部门。

赵构同意了,下令特事特办,马上实施。

另一边,文官集团立即识破了秦桧的意图,不敢单打独斗了,想组团群殴吗?开玩笑,想都别想。这一次,由兵部侍郎兼吏部尚书张焘带头,合兵部、吏部、刑部、礼部之力,集体上书反对。秦桧不按干部考勤制度升官,建立私人小集团,他居心叵测,破坏制度!

如果这些人升官,我们就立即辞职。

赵构呆了,他可以轻松地任免某一部门的长官,可三省六部中的四部集体辞职,这让他没法承受,这会使国家大半职能瞬间瘫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