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夜梦燕云(第5/7页)
城里的韩德让,自从宋军攻城就一直“登城,日夜守御”,此时已经有半个月之久。实际情况是就算他本人还能支撑,可是城里的军民人等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西北方八十里开外,得胜口,耶律斜轸,他一直置身事外,冷眼旁观。像是非常的怯懦,也像是极端的冷静,但无论如何他都完整地保持住了自己的实力,他的信条是——不浪费一兵一卒,那都是他的金子,除非等到了钻石级别的机会,他绝不会动用他们去白白送死。
他比谁都清楚,几十万人的宋朝庞大军团是一个超级怪物,悍然去碰它,那不叫解围,连减压都算不上——那是在找死。它随便分出一只手来都足以把他掐死,那边该围城的还在围城,什么效果都没有。
可是等待和耐心更是最煎熬人的东西,耶律斜轸在静止中把自己折磨得发疯,他知道应该会有援军的,应该会有……可是该死的什么时候才到啊?!
耶律休哥在极限的运动之中,他必须尽快地赶路,可却要最大限度地保持住援军的战斗力。他不仅要到达,更要到之能战,战之必胜才行。但是看一下他的兵力,知情的人就会对他不抱什么希望,他居然只有……三万人。
少点了吧?这就是号称骑甲三十万众的契丹人所能派出来的援军吗?用这么点的兵力就想千里奔袭,去和宋朝的几十万常胜部队对决?契丹人到底是自信,还是狂妄,又或者是被吓得变态了?
都不是,这也是极限。想一想当年赵匡胤派田钦祚阻止入境的辽兵时,瞬息之间能派出多少援军?那是三千。救兵如救火,契丹人已经全国以赴,斡鲁朵军制快速集结军队的力量在这时显出了巨大的优势。
回到幽州城下,宋朝人更加筋疲力尽了,那不仅是身体上的疲劳,心理的厌倦更让他们忍无可忍。所有人的精力、激情,甚至对杀人放火的渴望都发泄在半年前的北汉太原城下了,这时他们厌战,他们想家,而且他们两手空空,连拿下北汉时的奖金都没到位,他们找不到继续打仗的理由!
这些大宋皇帝赵光义都心知肚明,一个人就算再不知兵,难道连发没发奖金也不知道吗?更何况,宋朝当时所有的智囊,包括骨灰级的赵普都在军中,该做什么,是继续强攻,还是马上撤退,就算没有了记载,当时也应该有人提醒过他。
但是一个终极诱惑让他发疯,让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走——也许就在下一刻,幽州城就能攻破了!
就这样,公元九七九年七月六日这一天终于到了,赵光义突然接到军报,幽州城西北,突然出现了契丹人的大股部队。
契丹人来袭!
终于来了……警报传遍全营,可最后领军迎敌的却是皇帝本人。潘美哪里去了?曹彬哪里去了?第一暴徒曹翰哪里去了?要知道当时宋朝的举国重臣都在军中,可为什么一旦遇敌,却得要皇帝御驾临阵?
因为军心懈怠了,赵光义比谁都清楚,这时只有他亲自出阵,才能勉强振作军心,把士兵们从愤怨疲劳的状态里强拉出来。
战报紧急,契丹人迅速逼近,当赵光义整军出阵时,契丹铁骑已经推进到了高梁河。高梁河,今北京西直门外原永定河,与幽州近在咫尺。宋朝军队瞬间明白,契丹人来者不善,这样的深入,不是偷袭,不是骚扰,而是强攻!
这一天,在宋军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自北征以来,敌我双方第一次的主力军团对决,就这样爆发了。
战场上的形势一边倒,契丹人主攻。开战以来不断后退,不断失败的契丹人不见了,他们像是突然返祖,变成了三十多年前耶律德光的部队,他们不知是为了什么,不计生死,全力以赴地向宋朝人进攻。而且让宋军难以置信的是,这支契丹军队的主帅居然是他们的手下败将耶律沙。
这就是郭进在白马山击败过的人?这就是在此前连幽州的边都不敢靠近的那个懦夫?宋朝人难以置信,但是生死边缘,他们的战斗力猛然觉醒,这是中原自后周时起就不断积累着胜利传统的常胜不败之师,这是自中唐以来最强悍的汉人部队,不管怎样劳累,不管对手怎样、是谁,他们没有召唤围城的部队支援,就在高梁河的河滩地上,与耶律沙所部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