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枭》第七部 骗枭 六十七(第4/4页)
“你想得怎么样了?”卞梦龙用后背撞撞婉儿的后背。
黑暗中传来婉儿低沉的声音:“我感到,你自己都没有经过充分的思考,你娶我,到底期望什么?”
他噤言了。期望是没有源头的,渗透了所有尘世间人的心灵和头脑,因此颇为强劲,带有命令意味。诚然,期望也是痛苦的,这是因为期望吸吮了夙愿未酬的全部悲愁,饱尝了失望带来的全部苦楚,忍受了孤独所引起的全部忧郁与怅惘。所有的人都曾以心血浇灌着期望,于是它长成了一棵荫蔽在生命之上的参天大树。他这时像在一个无边的森林里迷了路的行人,陷身于一片茫然。他并不是自己的主宰者,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殷切地期望着什么。钱?有了。报复?只待收网了。女人?那是用钱可以买来的。但他仍感到莫名的恐惧。感到自己要被憋死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既残忍又安适,既狡诈又愚昧的生活之中,仿佛某种不知名的毒蛇用它那黑糊糊的蛇身一圈一圈地缠绕着他。严格的因果律对这种离奇的生活似乎失去了作用,像贼一样得过且过与拜金的巨大狂热竟荒谬地连接在一起,对人间的巨大愚弄竟然和一次郑重其事的求婚令人可笑地结为一体。在一片怪诞中,有某种可怕到难以形容的东西在渐渐逼近。那东西像是无边的空虚和永久的沉寂。他终于弄明白了,自己想娶这个曾作践过的女人,所期望的不过是甩脱这种总也消除不了的巨大恐惧。在这场绞杀中,她在为他在前沿厮打的同时,也就掌握了他,甚至可以反过手来控制他。只要她愿意。多可笑又多么合乎常情。一把荒唐的琴只能发出荒唐的音调,他原以为这是一次寻求归宿的努力,而究到底,不过是在期望寻求一次苟且的临时巢穴。
他翻过身来,把手背放到婉儿的面颊上,触到的是热乎手的液体。婉儿发怒地把他的手打开,干脆把头埋入枕中大声抽泣起来。他在黑暗中满意地微笑了。起码这个女人对他所提的问题是认真的,是动真情思考的。他可以不大防范这个隐患了。先娶了她,稳住眼下的阵脚。至于双双飞出国外之后的事,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