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清宫外史上 第五九章(第3/9页)
“徒为焦急。”
另一件是上海道邵友濂的电报,他从洋人那里打听到一个相当可靠的信息,孤拔“拟率船往他处,闻志在北洋。”这两个电报合在一起来看,令人无从判断,法军的真正意向,究竟是在攻占福州,“据地为质”来勒索兵费,还是大举而北,直叩京畿?
但不论如何,福州势急,北洋势缓,目前当然救急为先。醇王对于张佩纶的“纶必不归”那句话,颇感欣慰,认为有此必死的决心,则诱敌登岸,深入内地,可以相机聚歼,即令起初仍旧受挫,亦无大碍,只要援军接得上,终可反败为胜。
军务部署只有许庚身最熟悉,当时提出建议,一面起用鲍超,尽速召集旧部,添募新兵,由四川总督丁宝桢负责筹饷征船,送鲍超所部,自大江东下,到江西起岸待命,一面改派帮办广东军务的张树声星夜援闽。同时电饬两江总督曾国荃,不论在那一项公款中,立即提用二十万银子,解交福建,作为援闽客军的军饷。
谈到这里,已经过午,醇王又匆匆赶到宫中,“递牌子”请见慈禧太后。当天便有两道“明发”,一道是宣战诏旨,另一道是准了醇王的奏,将延煦“交部议处”,有了这道上谕,对左宗棠才有交代。这天夜里由许庚身衔命亲访,面述朝廷倚重之意。左宗棠一则受不了孙敏汶他们多方排挤的闲气,再则亦不服老,三则一向以诸葛武侯自命,当此“危急存亡之秋”,正是“鞠躬尽瘁”之时,一口答应:“到福建去打法国鬼子。”
宣战诏书不但见诸邸抄,而且上海的《申报》,已经全文发布,通国皆知,可是并没有激起什么同仇敌忾的义愤,只惹起清议的纷纷指责。
第一个受指责的是张荫桓。他以佐杂出身而能置身于枢要之地的总理衙门,本就为正途出身的朝官所歧视,而他本人又自恃才具,颇露锋芒,因而与同官又不和睦。当然,最令卫道的正人君子所痛心疾首的是,与李鸿章互为表里,力持和局,在有些人看,向洋人求和,就是秦桧、贾似道。如果和局真能保全,也还罢了,谁知千回百折,一再委屈,结果仍招来法军的“暗算”,马尾一仗,师船全毁。既然如此,何必自取其辱?倘或不是求和,耽误了辰光,趁法军援师未东来之前,毅然决战,则先下手为强,局面就全不相同了。
因此,张荫桓成了众矢之的。此外久办洋务的周家楣、李凤苞、马建忠、盛宣怀,亦无不令人切齿,意想不到的是,阎敬铭亦大受其谤,因为他亦是主和的巨擘,虽然老病侵寻,请假已久,却仍有人不放过他。
弹劾张荫桓的人很多,有一个是内阁学士徐致靖,他中进士是抄了张之洞中解元的一篇八股文,但却骂张荫桓是“洋厮”之后。另外一个是山东曲阜的孔宪穀,官拜浙江道御史,指参张荫桓私自写信给上海道邵友濂,表示法国如索少许赔款,不妨允许为泄漏朝旨。慈禧太后听得有人提到对法赔款,就会冒火,因而令饬总理衙门“明白回奏”。
复奏说致上海道的电信,是公同商办,并非私函。这一下使得本来就对总理大臣大半不满的慈禧太后,越发生气,除去当时请病假及出差的阎敬铭等人以外,其余连奕劻在内,共有九个人,一起交部议处。
就在这时候,有个山东籍的御史吴峋,上折严劾阎敬铭,说他“执拗刚愎,怙过任性”。慈禧太后及醇王对阎敬铭都很敬重,所以吴峋反受申饬。但总理衙门其余的大臣,就没有阎敬铭那么好的运气了,慈禧太后一下子换了六个。事由张荫桓而起,受连累的人,自然都恨他,其中最冤枉的是翁同和的门生周德润,在总理大臣中几乎只有他一个人是主战的,结果也跟主和派一样,退出总理衙门,未免出人意外。
出人意外的事还多。第一件是福州军务的部署,左宗棠以大学士为钦差大臣,督办福建军务,穆图善和杨昌濬为帮办军务,何如璋内召,这都还在意中,奇的是以张佩纶接替何如璋,兼署船政大臣。
第二件是以邓承修充当总理大臣。这位号称“铁汉”的言官,一向以搏击为能,从不曾听说他懂洋务,而居然会入值总理衙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