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清宫外史上 第五七章(第4/25页)
何璟号小宋,广东香山人,亦是翰林出身,与李鸿章同年。张兆栋则比何璟还要早一科,虽非翰林,却真正是张佩纶十二科以前的“老前辈”。只是“后生可畏”,这须眉皤然的一总督、一巡抚,在张佩纶面前,不敢有丝毫前辈的架子,跟何如璋一样,口口声声:“诸事要请幼翁主持。”
“国家多难,皇上年轻,诸公三朝老臣,不知何以上抒廑注?”
张佩纶一开口便是责望的语气,何璟与张兆栋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倒是穆图善比较洒脱,直呼着他的号说:“幼樵!朝廷的意向,是你清楚,闽海的形势,我们比较熟悉。局势搞到今天的地步,其来有自,所谓力挽狂澜,恐怕亦不能靠一两个人的力量。都是为朝廷办事,只要开诚布公,和衷共济,就没有办不通的事。”
这两句话,颇有些分量,加以穆图善先为名将多隆阿所识拔,以后随左宗棠西征,号称得力,算是八旗中的贤者,所以张佩纶不敢用对何、张的态度对穆图善,很客气地答道:
“见教得是!”
“说实话,朝廷的意向,我们远在边疆,实在不大明白,似乎和战之间,莫衷一是。”穆图善又说,“幼樵,这一层上头,要听你的主意。”
“不敢!”张佩纶因为和战大计,有些话不便明说,而穆图善又有将布防的责任加上自己头上的意思,因而发言不得不加几分小心:“军务洋务,关系密切,如今各国形势,大非昔比,和战之间,自然要度德量力,倘或轻易开衅,深怕各国合力谋我。朝廷的意向,我比诸公要清楚些,大致和局能保全,一定要保全。不过保全和局是一回事,整顿防务又是一回事,决不可因为和局能够保全,防务就可松弛不问。”
“那当然。”穆图善说,“只是闽防力薄,不知道北洋方面,是不是肯出力帮助?”
“照规矩说,闽防应该南洋协力。不过合肥是肯顾大局的人,这次已经当面许了我,拨克虏伯过山炮二十四门,哈乞开斯洋枪一千二百杆。”张佩纶紧接着又说:“我想练一支新军,要炮兵四队,洋枪兵十几营。洋枪当然不够,要请北洋代办,合肥亦许了我,一定尽力。”
这就更显得张佩纶的实力了!一到便要练军,看样子要长驻福建,那就不会久用“会办福建海疆事宜”的名义。一下子当上总督,自不可能,调补福建巡抚却是顺理成章的事。
因此,张兆栋心里就不好过了。
“幼翁,”张兆栋立刻献议:“纸上谈兵,恐怕无裨实际,我看不如请幼翁先出海,将全省口岸巡阅一遍,再定筹防之计,比较切实。”
“我也有这个意思。”张佩纶点点头。
“那就归我预备。”张兆栋自告奋勇,要替张佩纶办差。
张兆栋虽很起劲,而何璟对出巡一事,却不大感兴趣,因为一则以总督之尊,伴着张佩纶同行,到底孰主孰从,不甚分明,未免尴尬,再则战守之责,实在有些不敢承担,不如趁此机会推卸给张佩纶。
打定了这个主意,便对穆图善拱拱手说:“春翁,请你陪幼翁辛苦一趟,我就不必去了,说实话,去亦无益。”
最后那句话,自承无用,张佩纶没有强迫他同行的道理。而张兆栋看总督如此,亦不便过分表示亲热,因而最后只有穆图善陪着张佩纶到海口巡视了一遍。
看倒没有看出什么,听却听了不少。穆图善对于福建的防务,相当了解,颇不满何璟的纵容部将。谈到福建的武官中,声名最坏的有两个人,一个是署理台湾镇总兵杨在元,此人籍隶湖南宁乡,早在同治年间,以督标中军副将,调署台湾总兵,因为吃空、卖缺,为人参奏,解职听勘,且以供词狡诈,下狱刑讯,面子搞得非常难看。那知到了光绪三年,不知怎么走通了何璟的路子,竟以“侵冒营饷,已照数赔缴”奏结,开复原官。
因为贪污下过狱的总兵,重临旧地,俨然一方重寄,台湾的百姓,自然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他的。而杨在元居然又干了好几年总兵。上年春天到秋天,父母先后病故,亦不报丁忧,恋栈如故,在穆图善看,真是恬不知耻。
等二个是福宁镇总兵张得胜,他受制于手下的两名副将,一个叫蔡康业,一个叫袁鸣盛,纪律废弛,根本不能打仗。不过新募了十营兵,防守长门等地的炮台,如果张得胜一调动,这十营新兵有溃散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