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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受喀新风正面袭击,除了躲在货车里等待,尽量不让沙子跑进眼睛和耳朵,并尽力祈祷风暴快点过去之外,别无良策。这场风暴来得如此突然,可能会连吹一个星期,也可能在一个小时后就平息。
马斯基林一度挺身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慑。沙漠已完全不见,他们被困在一个旋转不止的红色沙尘隧道里。他仿佛被无数张快速移动的图片包围,每张图片都呈现红色沙尘低速飞驰而过的景象,耳边则似有数十个扩音器同时播出巨大且胁迫感十足的声响。沙粒如流水般自挡风玻璃前飞过,刮过车子两侧,从每一条缝隙灌进车内。
两小时后,风力突然减弱,然后完全平息。太阳又明亮地照耀大地,地平线也出现闪烁的热气。远方仍有几道小沙柱在扭动,除此之外,整个沙漠又恢复了原来的宁静。
马斯基林和希尔费了一番气力才把货车轮胎挖出沙地,舀出灌进车内的细沙,而此时已届正午。希尔重新坐回驾驶座,发动车子,好一会儿才提出他们两人都不愿意面对的问题:“往哪儿走?”
马斯基林查看迷你罗盘,但先前呈现的数值差异令人对罗盘的准确度心生怀疑。“往东,我想应该吧,”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带点自信,“我们背着阳光走。”
“是,长官。往东。”希尔精神抖擞地说。沙漠的地貌已被刚才的风暴改变,车辆留下的胎痕全被抹除,沙丘被铲平,换了个位置又重新堆起,一些石块也被暴风带走。他们完全看不到任何熟悉的景观。
两人都没开口,心中却有同样的恐惧。他们深入沙漠,并未携带足够的粮食与装备,而现在又不知道身在何方。尽管如此,他们都不敢承认——心中连有这样的想法都不敢——他们已经迷路。于是,他们就这样在忐忑不安中前进,在沙漠中寻找道路、绿洲、地标或任何生物与活动物体掀起的尘沙。日头已渐渐偏西。
突然,希尔猛打方向盘,闪过一块半埋在沙地里的石头,车子却直接冲进旁边被沙子填满的干河床。货车的后轮陷入松软的沙地,猛烈空转下不停刨出沙子,轮胎越陷越深。“妈的,妈的,妈的!”希尔吼道,用手重重捶了一下方向盘,然后关掉引擎,偏过头说,“贾,真对不起。”
“是我的错,迈克,”马斯基林回答,“不过,这里的路况未免也太差了。”
尽管觉得毫无希望,他们还是得试着把货车后轮挖出来。车子陷得很深,沙子淹至挡泥板,左后轮已全然消失不见。
天色渐暗时他们才放弃挖掘,准备在沙漠度过第一个夜晚。他们把短裤裤管尽可能下拉,以在寒冷的夜晚中保持双腿温暖。他们在皮肤上涂抹除蚤粉,以防夜间虫子叮咬。希尔捡来几块尚带余温的石头,围放在毯子边以增添些许热度。他们讨论了一下,决定放弃生火,免得引来德国巡逻兵,甚至更恐怖的阿拉伯强盗。他们还讨论该怎么分配食物,最后决定只开一罐罐头两人平分,配着柠檬汁和清水吞下,然后便躺下睡觉等待天明。
早晨天色大亮后,他们似乎也没那么绝望了,便再次努力把货车救出来。他们挖开轮胎四周的沙,把石头和毛毯塞至轮子下面以增加摩擦力,但只要轮子一转动,这些东西就全被喷射出去。货车完全卡住了。他们无计可施,只得留在原地等待救援。“你觉得今天他们会来找我们吗?”希尔问。
“很快就会来了。”马斯基林回答。
希尔撅着嘴说:“我敢用五镑打赌他们今天一定会来。”
他们在沙漠中又过了一天,运用军中教授的沙漠求生之道,他们躲在阴凉处,避免被日光直接照射,只每隔半小时轮流爬上车顶挥舞毯子,以引起救援人员注意。他们清点粮食平均分成四份,又把汽车散热器里的水接进桶里埋进沙地以防蒸发,并把汽油和机油倒进另一个桶里以在必要时作为燃料。他们在沙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箭头指向那辆货车,好让搜救飞机能清楚看见。他们还用了点油做了一个能快速点燃的发火器,准备在有人开车或驾机经过时引起其注意。白天,他们不时把耳朵贴在地上,侦测二十英里内沙漠的动静。此外,他们尽量避免过度活动,只愉快地哼着歌以保持情绪高昂,对恐惧绝口不提,谈的都是救援相关的事。马斯基林花了整个下午写下一些对伪装快艇的想法,平静地一如坐在札马莱克岛上的河畔花园。唯有在夜晚来临、气温骤降时,在没有任何工作可占据头脑的情况下,他们的勇气才开始渐渐退去,现实才有机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