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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心灵的寂寞和肉体的苦痛更糟的,是排山倒海的失落感与自责。他渴望为诺斯的死寻求一个合理的意义,但越是这样,越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夜复一夜,他脑海中不断重复那天在机场的景象,他苦苦思索当时任何一个能让结局不一样的做法。于是,他的生命变成了一大群“如果”的合体:如果他延后沙漠的演说,如果那架运输机早点或晚点起飞,如果当时没有沙尘暴,如果德军战斗机的机枪子弹偏几英寸没射中起落架……如果、如果、如果。如果那架飞机不起火……他越是思考,便越感到愤怒。如果不起火,他们就都可以生还。是迫降后的那场大火害死了他们,在类似的迫降中也同样害死不知多少人。
火、火。火是恶魔的气息。噢,火是多么令他痛恨和恐惧啊!在剧院里只要有和火有关的演出,他就会冒汗头疼。当年他祖父表演“消失的飞蛾”,让一位漂亮的女助手消失在熊熊烈焰中,这对站在舞台侧翼观看的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场酷刑。
法兰克·诺斯在飞机迫降后还活着,他死于之后的那场大火。
正是这点不容否认的事实促进马斯基林投入研究,想制造出一种能避免赫利奥波利斯机场悲剧的东西——防火软膏。这种神奇的东西是对诺斯的最佳纪念,因为它能拯救无数人的性命。
他知道一定能制造出来。他父亲在一九一六年曾为英国海军部提供某种类似软膏的黏糊状物体,以保护战舰上的炮手不被炮管倒喷出的烈焰灼伤。他相信将其改良后就能应用在飞机上,让飞行员和机上乘客得以拥有几分钟宝贵时间从烈焰中逃生。往往,这短短几分钟就能决定生与死。
他没对任何人提这件事,也没要求任何人协助。他利用早上处理一些例行事务,午后便一个人关起门来工作。魔术帮成员费尽心思想把他从沮丧忧郁中拖出来,却没人成功。
几天后,马斯基林便制造出第一批防火软膏。
“钉子”带着几份文件到马斯基林的办公室时,看见他正把手伸进一个冒着烈焰的桶里。格雷厄姆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上帝!”他大叫一声,把文件一扔便扑过去抓住马斯基林,把他的手拉离火焰,不但差点把马斯基林撞倒,还不小心烫伤了自己的手。“你怎么搞的?”他大喊,徒手抓起炙热的桶往办公室外冲。“你疯了吗?”
马斯基林没回答,只凝视刚才伸进火里的那只手。
格雷厄姆飞快挖了几铲沙把火弄熄,然后冲回办公室找马斯基林算账。“去你的!贾,我受够了!我们都受够了!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我们都想念诺斯,但你却窝在这间办公室……”
马斯基林默默剥下手上的一层白色硬皮。
“别这样,”“钉子”稍微使语气和缓些,“贾,求你听我说。这件事我们都无能为力。他死了,法兰克已经过世了,难道你不明白吗?在战争中免不了会死人。我知道这令人很痛苦……”他突然停了,注意到马斯基林的动作。“你在干什么?”
马斯基林把手举起来给他看。上面还残留着一点白色的黏糊,皮肤也被烤成了粉红色,但仅此而已,这只手并未被烧伤。
“我不懂,你怎么会……”
马斯基林深吸了一口气,把防火软膏的事告诉格雷厄姆。
“管用吗?”格雷厄姆怀疑地问。
“你刚才也看见了,的确管用。”马斯基林说。初步实验已经完成,但他仍冒着汗,心脏狂跳不止。对他来说这极其困难,他不知犹豫了多少次才敢把手伸进火里。这必要的决心与勇气完全来自于深烙在脑海里的记忆——那两个在大火中从机舱里走出又倒下的人影。
格雷厄姆仔细察看马斯基林的手,证实的确毫发未伤。“神奇,真是太神奇了!我刚才只碰一下就立刻被烫伤了。”
“这只是科学,没什么大不了的。”马斯基林拿出急救箱为格雷厄姆敷上药膏,说接下来他打算全身都涂上这种软膏走进火场。一旦实验成功,就要推广这种软膏,让部队所有人都能使用。
格雷厄姆把马斯基林的计划告诉魔术帮其他人,得到的却是一致反对。“我们绝不同意,太危险了。”希尔嚷道,“你有那么多点子、那么多好东西,你实在太重要了,绝对不能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