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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卫媪不住摇头,表示大不以为然。然后又看着缇萦,是希望她有句话。是什么话?缇萦心里明白,但死也不肯开口。

幸亏又有个猜透人情的燕支,可作调人;她先向缇萦使个眼色,然后笑着对卫媪说道:“你老人家也是,不想想境姑脸皮子薄;心里千肯万肯,却怎么出得了口?”

卫媪听了这话,便转脸去看缇萦。她心里否认燕支的话,只无论如何不忍叫垂危的老人家失望,所以把头低了下去,同时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

卫媪这下可真的放心了,所有的大事都已有交代,恬然地闭上了眼。

“阿媪睡了。”燕支对朱文说:“我跟缇姑一直轮班守夜,你们两位请吧。到下半夜来换我的班。”

缇萦不肯离开,也不说理由,完全是赌气的样子。朱文了解她的心情,守着自己所作的诺言:“一切都依她的意思”,所以管自到隔室去睡下。一觉醒来,天色微明;悄悄起身到卫媪屋中一看,燕支就睡在卫媪身边,缇萦虽是坐着,双眼似睁非睁,身子摇来摇去,其实也在梦中。

于是,他进去把她扶着睡倒,手一碰上身,她忽地惊醒,双眸炯炯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天快亮了,你睡吧!我来看守。”

缇萦未曾答话,卫媪和燕支却都因他的声音而惊醒。既然如此,朱文就先诊视卫媪的病,两指搭在脉上,凝神细察,既惊且喜。

“阿媪的脉,大有起色——这是颇为罕见的现象。”

不但好转,而且好得罕见,缇萦和燕支心中无限安慰,顿觉精神大振。

“是了!”燕支说道:“人逢喜事精神爽。”说着向缇萦抿嘴笑了笑。

于是朱文又作了一遍仔细的“望”与“切”,然后排精竭虑地拟了三张药方,交给燕支,一张是常服的,另两张是备用的,遇到如何一种情况,服用哪一张方子,交代得不厌其详,直待燕支心领神会了才罢。

“我原来还怕阿媪连短途也不宜移动,此刻看来,决无妨碍。”朱文站起来说,“我现在就去找朋友,觅妥了地方,立刻就搬,你们在家准备吧!”

带了孔石风的玉块,朱文找到万岁街万岁亭——洛阳的建制,一街一亭,目标显著。找到那里一,果然姓秦;秦老者出来答话,看了信物,随即很殷勤地把朱文迎了进去。

彼此见过了礼,朱文直陈来意,要求代觅一处清净的地方,容卫媪养病。又说,侍奉的只有一个年轻女子;同时也表明了,这是件麻烦的事,因为卫媪的病可能会有变化,若或故世,请求代为殡葬,并且把那年轻女子送回长安。

“只就是这些事吗?”秦老者问。

“是的。”朱文顿首答道:“实在是迫不得已,作此不情之请。千祈老丈垂怜成全。”

“小事,小事,你来看。”

说着,他把朱文曲曲折折地领入一处院落,屋瓦三楹,另有厨房井台;靠西一道板门,打开来恰是万岁街一条小巷。

“此处如何?”

“好极了!”朱文感激异常,“请问赁金?”

“你不必管了。我自跟孔老弟算帐。”

江湖上就是如此,朱文也不再多说;唯有不断称谢,拜托照应。告辞回到东明亭,把情形一说,大家都觉得十分高兴;随即结算了宿钱,雇来三辆车子,移居到万岁街。秦老者亲自来照料了一会,又派了一名婢女来帮忙;诸事顺手,半天的工夫便都安顿好了。

朱文便又出门去雇一辆长行的安车。回到万岁亭才对缇萦说道:“明天一早就动身!”

原来心挂两头,日夜惦念着爹爹,真的要动身了,却又似有恋恋不舍之意:“这么匆促!”

“早去早回,大家安心。”

这话恰正说到卫媪和燕支的心里;其实也不算匆促,至少还有半天话别的工夫,这一下午,大家围在卫媪身边谈着别后的一切,彼此都为对方着想,一再叮咛保重,直到深夜方始归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