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节(第36/42页)

“是!”朱文想了想,师父的见解大有道理。如果只要走通下面的路子,行贿加上人情,一定可以做得到,所以满口答应着:“师父请放心,照师父的办法,一点都不难!”

“你别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缇萦插了句嘴,这样警告着。

“你以为我做不到?回去你问问阿媪,她一定告诉你,我做得到!”

“你何以有此把握?”淳于意问。

缇萦这时悟出朱文话中的意思,卫媪手中有一囊二姊夫所赠的珍宝,这件事不便说与爹爹知道。所以朱文这样含蓄地暗示:他的机变和人情关系,加上那一笔巨资,自然可以把廷尉衙门中那些曹椽收服。

因此,她结束了一切闲白,要言不烦地向她父亲说道:“既已有了成议,事不宜迟。爹,你就快写致阳虚侯的书信吧,写好了好让阿文带去。”

“对!”朱文也说,“明天一早动身,为了赶路,怕很晚才能歇下来。师父不如乘今夜悠闲,就把它写好了吧!”

“这当然可以。不过第一,尚无简牍;第二,外面那几位,可准我作书信?”

“不要紧,我去办妥了来禀报师父。”

说着,朱文匆匆而去。屋中又只剩下他们父女两人。淳于意思前想后,感叹着说:“我也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个样子,”

“是啊,我也这么想。”缇萦答道,“这一阵子,我算长了好些见识。世间的事真如棋局一样,变幻莫测。”

“你知道这一点,就不该固执己见,说什么在家侍奉我一辈子。”

“爹又来了,”缇萦抢着打断他的话说,“再提到这个,我可要走了。”

“好,好!”淳于意笑着拉住她的手:“我不说,我不说。”

“其实现在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论什么,若是爹爹的官司不了,一切都无从谈起。”

缇萦是一句无心的话,而淳于意的兴奋,把它当做一句爱女深藏心底,千回百折才透露出来的真心话!这好,总算知道她的态度了!为她想想,除此以外,也更无别的路可走。看来为了爱女的终身,自己也不得不委屈些,只要能够脱罪,随便他们去用什么办法吧!

“爹爹!你在想什么?”

“我在构想。”淳于意说:“要好好想一想,上阳虚侯的书信,该如何措词,才能恳切。”

听父亲如此说法,缇萦便不肯去扰乱他的心思。悄悄走去,开了药囊,把笔砚和削简牍的小刀都取了出来,一一安排停当,静等朱文回来,父亲便好动手。

没有多少工夫,朱文一手提了一囊简牍,一手提了一支特长的烛炬,未进门就说:“师父,都说妥了。”

“好。我的腹稿也有了。”

“不过,”朱文又小声说道:“艾公跟杨曹椽说的是,师父要具‘狱辞’,少不得还敷衍一下,遮遮耳目。”

“这狱辞,”搔搔鬓边萧疏的短发,“该如何说法?将来案情可能有出入——而且,早已经具过了。”

“那就照样再说一遍好了。”

“不错,不错。就是这个取巧的办法。”缇萦和朱文,都是第一次听见他说什么“取巧”的话,因而留下极深的印象。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意思都是在说:“他老人家变了!”

但除此以外,淳于意没有变什么,削简作书,依然是那么从容不迫。在朱文执烛、缇萦捧砚的侍奉之下,把信写完,搁下了笔,揉一揉眼睛,脸上是那种替人开完了方子,而信病家可以得救的欣然之色。

这样的神情,朱文看得最多,然而也是陌生,半年多未亲教诲,这时触景生情,有感慨也有警惕——师父自信为他自己开了一张好方子。而如何照方配药泡制,得以一眼见效,起死回生,其事艰巨,疏忽不得一点,这样想着,朱文的心情更觉沉重,而眼中亦不自知地流露了戒慎恐惧的神色。

缇萦很快地看出来了,不安地望着他问:“你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