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节(第26/31页)
她不肯听父亲的话,心里让那个俊美潇洒的影子,遮得什么都看不见了。虽不好公然表示,却是随便父亲说什么,只报以一个不开口。这样用沉默来表示的坚持,父亲可是没有办法了!
“如你的心愿吧!”父亲叹息的声音,此时还响在她耳边,“但望你将来不会怨我!”
果然不幸而言中了!要怨谁呢?自然要怨自己,但似乎也要怨父亲——人家女儿的婚事,都是父母作主,何以淳于意与众不同?有媒人上门,总要先问女儿自己的意思,若知“他”身子单薄,坚持不许,哪有今天的苦楚?
这样想着究不知要怨谁?三姊模模糊糊,连自己都不分明。唯有付之长叹!
沉思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的东厢,那一声叹息,打断了二姊在窗前的沉思,也惊醒了对着药囊发怔的缇萦,彼此你看我,我看她,从对方的脸上,觉了自己刚才在做什么?什么也没有做!
“我们不是来收拾爹爹的东西么?”二姊哑然失笑似的说,“那就赶快动手吧!”
于是,先从手头捡起,手巾、便面、削简的小刀和笔砚,集齐了放在一起。再打开箱笼,捡了些单夹衣物,又成一堆。缇萦细心,特为把父亲爱好的苦茶叶,也取了一大包来。要带的东西,这就很不少了,但还有更重要的——药。药的品类极多,携不胜携,得要挑选一下。
姊妹几个都识些药性,比较起来,又要算三姊精于此道。她打开药囊,一样样检点,先把不常用和可有可无的拿开,剩下的药中,再挑用途最广,以及不可少的捡了出来,常用的多带,不常用的少带。这样归齐了以后,再将衣服杂物也放了进去,把个藤编的药囊,塞得扎扎实实。
刚做完了这些,卫媪回家。一进屋就说:“长行的车子讲妥了,一共两辆,一辆坐人,一辆装行李,车价也还不贵。”
“车价贵不贵在其次,”二姊问道:“人靠得住吗?”
“父子两个,是隔邻庞公的亲戚。”
“那好。”二姊也放心了,“阿媪,你怎的知道庞公有这两个赶车的亲戚?”
“我知道的事多了!只是不爱多说。”
二姊为了藏起一半珠宝有心病,疑心她话里有话,有些懊恼,却不敢再说下去,只好搭讪着对缇萦说道:“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办,睡去吧!”
缇萦还未开口,卫媪抢着又说:“慢慢!我还有话。阿萦,你明天一早就到侯府去一趟,托琴子翁主跟内史说,请内史转托那姓杨的,准我们跟着官差一路走。”
“这,这也要先拜托吗?我们走我们的,何用他们来管?”
“当然要拜托。”卫媪答道:“我们走我们的路,不错,他们管不着。可是要跟你爹爹说句话什么的,他们可管得着,不准你接近,你又待如何?”
“噢,对!我明天一早就去见翁主。”
“嗯,还是我送了你去。”卫媪又转脸对二姊说道:“我明天要送阿萦到侯府,然后还想办法去看一看你爹爹,只怕到晚才得回来,明天你看家。大姊和老四来了,你把这番情形跟她们说一说。再有件事,你得在家替我们多做些干粮,好带着上路。”
“好!”二姊答应着说,“我的差使容易。”
“那么,”三姊问了:“我呢?一
卫媪是在路上就想好了的,决定不叫三姊做任何事。因为她怕三姊夫的病势不好,一有不测,凶闻传来,无论如何得让三姊回去尽礼成服。但这个想法,此时不便明说,所以只随口答了句:“你帮着你二姊看家好了。”
“嗯!”三姊点一点头又说:“阿媪,你明天去看爹爹,可能带了我去?”
“这——”卫媪沉吟着,在想三姊要去看她父亲的用意,不外乎两点,一是谈谈她丈夫的病情;再就是跟自己的想法一样,三姊夫危在旦夕,若有信息,随时要赶回夫家,怕的后天不能送行,明天先见上一面,如果是这个想法,应该替她设法安排。只怕父女一见,伤心不止,三姊也许会哭诉她自己的不幸,那反而替她父亲额外增添烦恼,还是不去的好。于是,她含含糊糊答道:“明天再说吧!连我也不一定能见得着。”
这一天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了。大家都觉得很累,但正因为累,反能忘掉忧愁。二姊首先打个呵欠,招呼缇萦,一起走了。然后卫媪也站起身来,让三姊拿着灯台,回到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