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兰开斯特家族逆袭(第2/3页)

1399年9月30日早晨,威斯敏斯特宫的议会大厅,王座空置,上下两院议员齐聚一堂,迎接史无前例的时刻。已复辟家业的亨利,第二代兰开斯特公爵,向议会提交控诉书,历数理查德二世33条“罪状”,无非是“滥征赋税、强迫贷款、摧残贵族、践踏法律、专断残暴、言而无信……”大厅里回荡着宣读文件的声音。这些说辞毫无新意,那些被歌颂为明君雄主的国王们,在扩充君权方面只会比理查德二世做得更多,他的作为基本符合那个时代共同认可的君权理论,并未过多超越英格兰宪制,不同之处就是他缺乏大贵族支持,权力基础薄弱,政治手段还显稚嫩,被推翻了。

约克大主教理查德·斯克罗普宣读理查德二世的逊位诏书,指责他无德无能,呼吁贤明的亨利接管王国,随后约克大主教和刚复职的坎特伯雷大主教托马斯·阿伦德尔一起伸出手,牵引亨利走向王座,整个大厅响起“吾王亨利万岁”的欢呼声。

“禅让”大戏其实早就安排妥当,头一天亨利已派人从理查德二世那里取得“逊位诏书”和印章戒指,自然采用了各种软硬兼施的手段。理查德二世起初激烈抗议,最终无奈地接受残酷现实,仅知趣地提出要求“不要让我像囚犯那样出现在公众面前”。根据兰开斯特方面的记录,理查德二世在整个“禅让”过程中,认同自己犯下的过错,对把国家转交给贤明堂弟颇感“欣慰”。亡国之君的内心苦楚,外人谁能知晓。废君紧接着被送到北方约克郡西部的韦克斯菲尔德市庞蒂弗拉克特城堡软禁。

亨利手划十字说道:“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我,兰开斯特的亨利,因为具备源自卓越君王亨利(三世)的正当血统,拥有英格兰王国、王冠及其所有人民和附属物,由于朝政的紊乱,法治与良治遭到毁灭,上帝恩典于我,在亲人与朋友的帮助下,恢复这一切合法权利。”

兰开斯特家族的亨利就这么当上了国王,即亨利四世,他的发言却深藏玄机。当时坊间流传一种说法,第一代兰开斯特伯爵埃德蒙是亨利三世的长子,因为身体有疾病才让弟弟爱德华(一世)继承王位,这当然是谣言,其实爱德华才是兄长,比埃德蒙大6岁。这个谣言凡正经人士绝不会相信。亨利为强化夺取王位的合法性,顾不得许多,把兰开斯特家族的母系血统在亨利三世那里捏造出了长支的地位。

尽管有爱德华二世被废黜的先例,可继承王位者是他儿子爱德华三世,合法性毫无争议;根据1216年已形成的长子继承制,若国王没有子嗣,可按照“先长后幼、先男后女、先嫡后旁”等血统继位综合原则拥立新君,亨利的王位合法性面临诸多尴尬之处。

从法律和习惯来说,罢黜君主本来就是“大逆不道”,与当时的观念不符,爱德华三世时代就通过立法否定了这种行为的合法性。亨利筹备登基期间还采取措施,把第四代马奇伯爵年仅7岁的儿子埃德蒙·莫蒂默软禁起来。

大家都随声附和,报以热烈欢呼,只有卡莱尔主教托马斯·默尔克大煞风景,他提出抗议,认为应该给予理查德二世辩解的权利,否则这是不公正的,他的呼吁无人理会,不久之后他本人也被捕,遭剥夺教职。既然如此,议会在废旧君立新君问题上也就毫无悬念地达成了“共识”,亨利四世获多数贵族支持亦是事实,这是他能夺得王位的基础。

新君亨利四世的加冕大典拖到10月13日才正式举行,这一天是圣爱德华(指忏悔者爱德华)纪念日,选择这个日子加冕的确别有用意。亨利曾在1390年初参加十字军东征前往立陶宛,虽未获得显赫战功但也博得“虔诚者”美誉,希望大家把他与圣徒国王联系起来,忏悔者是盎格鲁-撒克逊的威塞克斯王朝最后一位君主,可以为新国王增添合法性。

人们注意到,亨利四世加冕演说使用英语而非法语,实为诺曼征服以来首次。14世纪中期,英语终于摆脱“下等人语言”的地位,恢复往日荣光,逐渐成为民族语言,来自诺曼和安茹的法兰西贵族们已经全面英格兰化,进入玫瑰战争时代,就连贵族阶层也没几人学习法语了。这从另一方面说明民族意识在英法战争中萌芽,黑死病之后社会流动加快,中下层地位提升,国王也要争取说英语的子民们爱戴,显示与大家的同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