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被占领的广州:合作的政治 (1857—1861)(第5/10页)

联军尽力维持广州的治安:增加巡逻队、管制交通、关闭一些城门。可疑的恐怖分子被剪去辫子做为标志,并被赶出城去。[68]但是,敌人太难捉摸了。而且,额尔金爵士担心不必要地刺激乡绅,禁止英国人到距城门一英里以外的地方巡逻。[69]联军只有一次打破了这个规定。6月1日,一个巡逻兵发现一大队乡勇(包括由陈桂籍领导的1000名新安人),在城外6英里处的白云山麓集结。6月3日,800名联军士兵攻击并打破了他们的营地,取得了小小的、但却鼓舞人心的胜利。[70]

在这个关键时刻,朝廷里进行了一场对外政策的辩论。鹰派,主要是都察院或翰林院中的汉人,吵嚷着结束谈判,回到同夷人武力抗争的路上来。[71]6月23日,御史们在辩论中失败。三天以后,桂良签订了《天津条约》。[72]不到24小时,皇帝收到了罗、龙、苏的奏报,他们将白云山的战斗描绘成团练的辉煌胜利。[73]这一密奏的消息,不知怎么泄漏给了政府中少数几位更主战的人物:户部尚书朱凤标、吏部左侍郎匡源、户部左侍郎沈兆霖。这三名官员试图利用“胜利”的消息重新进行关于夷务政策的辩论,要求咸丰皇帝鼓励罗的夺回广州的尝试。“且粤民业经开仗,仇隙已成,势不两立,则朝廷即不听攻,百姓岂能歇手?如……阻止进兵,则民与官仇,深防激变。国家根本,全在民心,英夷所畏,亦即于此”[74]。这与叶名琛曾提出的论点相同。皇帝也认为人民是必须安抚的;但是现在,条约已经签订了,英、法自然要结束他们的占领。事情已经办妥。[75]

但是皇帝错了,英法联军并不打算撤出广州。总督报告说,英国人正在修建永久性的兵营,巴夏礼正在组织一个有100多本地人做幕友的班子,以管理这座城市;罗惇衍也反复强调了夷人还呆在原处。[76]皇帝听到这些当然很关心。但是,中国眼下欠了英、法一笔巨额赔款,这些钱的一部分将出自广州的关税收入。即使英国人确实统治着城市,朝廷也不能采取会危及这笔收入的行动。咸丰帝知道黄宗汉所带兵勇的力量,需要地方团练的支持补充,如果团练能够成功,他是乐于批准进攻的。但如果胜负未可预卜,黄宗汉就不应贸然行动。[77]

1858年7月21日,在皇帝迟缓的决定到达罗惇衍手中以前,等待了很久的对广州城的进攻终于开始了。7千兵勇满怀信心地攻城,攀爬城墙。但是他们忘记了英国人架在观音山上的大炮。炮火赶走了受到重创的团练,他们垂头丧气地撤退了。[78]

更糟的是,北京的新指示于7月21日的失败后到达,这意味着团练总局不能再进行努力来同城里的外国人对抗。三位团练大臣请求将他们的任务从办理“夷务”改为镇压匪徒。皇帝意在维持现状,说:“现在夷人仍踞省城,既不与官绅为难,亦只可暂与相安。其民夷仇杀之案,无关大局者,仍毋庸与闻。”[79]

7月的失利破坏了这场忠义运动的支柱。皇上否决进攻的流言四处传播,忽然间富户们对广东团练总局的命令也心存疑虑。资金来源开始枯竭。甚至仍在抗英的三元里团局,也短给一月口粮。[80]没有粮食和薪饷,雇来的乡勇就蜕化成了土匪。[81]混乱的循环重又开始。官吏们逃进城,甚至衙门中的职员也星散了。

幕友亦多星散回家。各属州县,候上司遵此示行者,半年不能回复。省垣为首善之区,刑政荡然,盗贼四起,百姓日在水深火热之中。[82]

协调的团练活动暂时停止了。但是与此同时,反洋人主义却没有减弱,没有集中领导的地方小股武装,仍不断地袭击联军。额尔金甚至在1858年9月同桂良在上海的会谈中提出了这个情况,但是没有结果。[83]英国人要亲自使农村感到他们的存在,亲自扫除反抗的中心或使他们丧胆。到12月,日常的巡逻已不限于城门,而扩展到广州四周的村、镇。这些巡逻队在1859年1月4日以前都没有受到袭击。可是1月4日那天,700名水兵在靠近设在石井的南海团练总部时,受到了袭击。那里的有些乡勇勇敢地向正在后撤等待联军官员命令的英国人开火。巴夏礼认为,如果石井总部不受到惩罚,那么别的地区就难以管理了。1月8日,在六艘炮艇支持下,1300名士兵向团练总部进攻。经过三天的激烈战斗,乡勇被打败,总部被占领,村庄被夷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