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流血的季节 第十七章 1943年,莫斯科(第6/8页)

查克身旁的埃迪突然惨叫一声。

等反应过来时,查克已经往前跑了好几步。他转过身,看见埃迪抱着腿在沙滩上打滚:“妈呀,我的膝盖!”

查克跑回去,跪在埃迪身边。“没事的,我在这儿!”他朝埃迪大喊。埃迪虽然双眼紧闭,但是他还活着。除了膝盖,查克没有在他身上看见任何伤口。

他回过头,看见送他们来的登陆艇还没卸完给养,仍然停在岸边。他可以很快把埃迪背回登陆艇,但机关枪在持续开火。

他蹲伏在地。“可能会有点疼,”他说,“要喊你就尽管喊出来吧。”

他把右臂放在埃迪的胳膊下面,用左臂撑住埃迪的大腿。承受了埃迪的全身重量以后,他挺身站了起来。埃迪随着伤腿的摆动而尖叫起来。“亲爱的,挂在我身上就好。”说完,查克转身走向登陆艇。

突然,一阵无法忍受的剧痛从他的大腿、后背一直延伸到他头上。这一秒,他只想着不能把埃迪丢下。但下一秒,他就明白自己快不行了。这时,查克的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光,让他完全睁不开眼睛。

终于,查克走到了他人生的尽头。

轮到休息日,卡拉就会到犹太医院帮忙。

是洛特曼医生请她来帮忙的。洛特曼从集中营里被放了出来——除了纳粹,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可以被放出来,纳粹也没有把放他出来的原因说出来。他瞎了一只眼睛,腿一瘸一拐的,但至少他还活着,至少还能给犹太人和贫苦人看病。

医院在柏林北部工人阶级聚集的维丁区,但那里的建筑没有一丁点儿工人阶级的特征。维丁区的建筑都修建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那时正是柏林的犹太人繁荣兴旺之时。洛特曼医生的医院有七幢精美的建筑和一个大花园,这七幢建筑由楼间的通道相连,病人和医院的员工可以在建筑间畅通无阻地通行,不用担心会被坏天气影响。

犹太人医院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奇迹。柏林剩下的犹太人非常少。他们成百上千地被聚集起来,随特别列车离开柏林。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等待他们的命运又是如何。据说他们被送进了大肆杀戮的灭绝集中营,但很多人不愿意去相信这类流言。

留在柏林的少数犹太人生病后不能被雅利安医生和护士看诊。归因于纳粹种族主义紊乱的逻辑,这家医院得以保留。这家医院的职员是犹太人和那些算不上雅利安人的家伙:东欧来的斯拉夫人、先辈来自不同种族的人,以及那些和犹太人结婚的人。但医院没有足够的护士,因此洛特曼医生请卡拉过来帮忙。

医院经常被盖世太保骚扰,缺少装备,尤其是病人的用药。另外医院人手不够,几乎没有可用的资金。

给空袭中断腿的一个十一岁小男孩量体温时,卡拉就已经犯了罪。从她本人的医院偷出药品拿过来用更是个不得了的罪名。可她却想证明,不是每个人都在纳粹面前屈服,哪怕是向自己证明也好。

巡视完负责的病房以后,卡拉看见沃纳穿着空军的军装站在病区门外。

沃纳和卡拉一连好几天生活在恐慌之中,生怕有人从被炸的学校里生还,指控沃纳是个间谍。不过现在她们知道那些人已经全死了,没有别人知道马赫的猜疑。他们又一次逃过了一劫。

沃纳很快便从枪伤中恢复过来。

他们成了恋人。沃纳搬进了乌尔里希家大而空旷的宅子里,每天晚上和卡拉一起睡觉。双方的长辈都没反对:每个人都可能没几天好活了,人们应该从艰辛和磨难中享受一点点快乐。

但这天隔着病区的玻璃门向卡拉挥手的时候,沃纳的表情严肃了很多。卡拉挥手让他进来,和他接了吻。“我爱你。”这句话卡拉总是说不够。

他总是愉快地予以回应:“我也爱你。”今天也是同样。

“你来这干什么?”卡拉问,“仅仅是和我接吻的吗?”

“我带来了坏消息,我被调到了东部前线。”

“哦,不。”卡拉哭了。

“能捱到现在才上前线已经是个奇迹了。多恩将军不可能一直罩着我。军队里的半数人是老人和学生,我是个二十四岁的适龄军官,我自然应该去了。”

卡拉小声说:“请你千万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