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流血的季节 第十六章 1943年,柏林(第3/9页)
马赫听见沃纳重重地吸了口气。“你怎么了?”马赫问他。
沃纳说:“你没说受刑的是个小姑娘。”
“你认识她吗?”
“当然不认识。”
尽管还像个少女,但马赫知道,莉莉·马克格拉芙今年二十二岁。早上,莉莉的满头金发已经被剃掉了,现在,她的头发和男人一样短。她跛着脚,弯着腰走路,似乎腹部受了伤。她穿着没有领子的蓝棉布裙,眼睛哭得通红。狱警牢牢地架住她的手臂,不给她任何挣脱的机会。
“莉莉是被一个碰巧在她房间里发现密码本的亲戚告发的,”马赫说,“就是苏联的五位数密码本。”
“她为什么那样走路?”
“审讯审的。但我们没从她口中问出任何线索。”
沃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真是耻辱,”他说,“她也许能帮我们找到其他间谍,但这些人竟审不出来。”
马赫没有看出沃纳装样的迹象。“她只知道自己的联系人姓海因里希——名字根本不知道——这个姓多半也只是个假姓。我们很少能从被逮捕的女人嘴里问出些什么来——她们知道的原本就不多。”
“至少你拿到了她的密码本。”
“价值很有限。苏联人经常改换他们的关键字,因此我们仍然要不断地破译他们的密码。”
“太遗憾了。”
房间里的一个男人清了清喉咙,让足以让所有人听见的声音说了几句。他说他是主审法官,说完便宣读了死亡判决。
狱警把莉莉架到桌子前。他们本想让她自愿躺上去,但莉莉却后退了一步,他们只能强行把她按在桌子上。莉莉没有反抗。狱警把莉莉的脸朝下,在脖子上套上绳索。
牧师开始祈祷。
莉莉开始求饶。“不要,不要……”她机械地叫着,语调里没有丝毫情绪的起伏,“不要,请放我走,请放我走……”她语调麻木,听上去似乎只在让人帮她个小忙。
带着礼帽的行刑者看了看主审法官,法官对他摇了摇头:“现在不行,必须等祷告结束。”
莉莉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我不想死,我怕死,请不要这样对我!”
行刑者又一次看了看主审法官,这次主审法官没有理会他。
马赫打量着沃纳,沃纳看上去好像有点恶心,但房间里的其他人也和他一样。马赫的测试并没有取得成效。沃纳的反应稍微敏感了一些,但并不足以说明他是个叛国者。也许该想想其他的办法。
莉莉开始尖叫。
连马赫都看不下去了,他悄悄地背过了脸。
牧师飞快地读完了余下的祷告词。
牧师说“阿门”的时候,女孩不再尖叫,似乎知道覆水难收了。
主审法官轻轻地点了下头。
行刑者移动了一根杠杆,负重的刀片开始往下落。
轻轻一声,刀片穿过莉莉的粉颈。她那短发的头颅朝前滚落,留下一摊血水。头颅重重地砸在篮子里,似乎留下了一连串回声。
莫名其妙地,马赫想知道,那颗头颅会感觉到疼痛吗?
卡拉在医院走廊里碰到了穿着军服的贝克上校,她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惶恐。自从贝克出院以后,卡拉每天都在担心他会出卖她,盖世太保会把她抓走。
贝克却笑着说:“我是来找厄内斯特医生复检的。” 真是这样吗?贝克已经忘了他们之前的对话吗?他是不是在装傻充愣?门口不会有一辆盖世太保的囚车在等着吧?
贝克手里拿着个绿色的医院文件夹。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癌症专家过来了。他走了以后,卡拉轻松地问:“最近你怎么样?”
“好得不能再好了。也许我再也不能带领部下奋战沙场,但完全可以过上平静的生活。”
“很高兴听你这么说。”
他们身旁不断有人来人往,卡拉担心贝克找不到私下里和她说话的机会。
但贝克却一直很镇静。“我想为你的善良和职业而谢你一声。”
“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
“护士小姐,再见!”
“上校,回头见!”
贝克离开的时候,文件夹已经到了卡拉手里。
她匆匆走回护士更衣室。更衣室里没人。她用脚顶住门,确保没有人进来。
文件夹里有一个用随处可见的廉价软皮纸做成的大信封。卡拉打开信封。里面放着几张打字纸。她没有拿来,而是隔着信封看了看第一页上的大标题。标题上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