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流血的季节 第八章 1941年,柏林(第27/33页)

“我告诉过你父亲,”卓娅说,“他认真地听了我的讲述,但没人听他的。”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又能怎么办?我只能为我们的飞行员设计该死的炸弹瞄准器,希望能达到最好。”

沃洛佳点点头。他喜欢这种态度。他喜欢这个女孩。她聪明过人,精力充沛,还美妙得不可方物。他很想知道是否能约她去看场电影。

有关物理的谈论使他想起了柏林童子军的朋友威廉·伏龙芝。听沃纳·弗兰克说,威廉·伏龙芝正在英国进行研究工作,是个出色的物理学家。威廉也许知道一些卓娅担忧的核裂变炸弹的事情。如果威廉还是个共产主义者的话,也许会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沃洛佳。沃洛佳在心里记住,有空时给驻伦敦苏联大使馆的情报部门发封电报。

沃洛佳的父母回来了。格雷戈里穿着整齐的军装,沃洛佳的母亲穿着大衣,戴着帽子。他们刚去参加了红军向来热衷的阅兵仪式:尽管面临着德国的入侵,但因为有着提升士气的作用,斯大林要求这类仪式必须照常进行。

老人们和两个孙辈耳语了一会儿,但格雷戈里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他嘀咕着要去接电话,很快走进了书房。沃洛佳的母亲也转身去厨房烧晚饭去了。

沃洛佳在厨房里和三个女人说话,但他急切地想和父亲谈一谈。他大致能猜测出父亲所接电话的主题:推翻斯大林的企图不是正在策划就是已经被挫败,也许就发生在这幢大楼内。

过了一会儿,他决定冒着惹怒父亲的危险,闯到书房去看一看。他说了声打扰,走进书房。不巧父亲正好要出门。“我要到昆采沃去一次。”他说。

沃洛佳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晚去干吗?”他问。

格雷戈里没有理会他的问题。“我调来了一辆车,但我的司机已经下班了,你送我去吧。”

沃洛佳非常激动。他从没去过斯大林的别墅,却在这个紧要时刻获得了这样的机会。

“愣着干吗,快和我一起去啊。”格雷戈里不耐烦地说。

他们在玄关说了声“走了”,就很快出门了。

格雷戈里的座驾是苏联模仿美国的帕卡德轿车生产出的黑色吉斯101-A,配备了三档自动变速档。这辆车最快能开到每小时八十英里。沃洛佳坐在方向盘后面,发动了汽车。

汽车穿过手艺人和知识分子住的阿尔巴特街,向西开上了莫扎伊斯克高速公路。“是斯大林同志召您去的吗?”他问父亲。

“不是,斯大林同志已经失联两天了。”

“这个我已经听说了。”

“你已经听说了吗?这件事本应该保密的啊!”

“这事才保不了密呢。现在你们准备怎么办?”

“我们准备派几个人去昆采沃见他。”

沃洛佳问了个异常关键的问题:“去那干什么呢?”

“去看看他活着还是死了。”

苏联的领袖死了却没人发现吗?这事怎么可能呢?“如果他还活着,你们会怎么办?”沃洛佳问。

“我不知道。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想去现场看个究竟,不想事后才知道消息。”

沃洛佳知道,窃听装置在移动的车里不能用——麦克风只收集得到马达轰鸣的声音——父子俩不用担心两人的对话会被窃听。但他还是胆战心惊地问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问题:“斯大林会被推翻吗?”

格雷戈里怒气冲冲地答道:“我告诉你,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沃洛佳非常吃惊。这类问题本应直截了当地被否定。其他一切回答都相当于肯定。但现在,父亲承认了斯大林被推翻的可能性。

沃洛佳心里燃起了希望。“那可就太好了,”他兴奋地说,“没有大清洗!没有劳改营!女孩们也不用担心被秘密警察从街上抓走遭到强暴了。”沃洛佳本以为父亲会打断他的话,但格雷戈里却只是半闭着眼听他说话。沃洛佳说:“‘托洛茨基-法西斯间谍’这个愚蠢的词汇终于要从我们的字典上消失了。弹尽粮绝的部队可以撤退,而不是送到敌军面前被对方杀戮。做决定的将是为苏联人民着想的一群专业人士。这才是三十年前的您所向往的那种社会主义。”

“蠢儿子,”格雷戈里轻蔑地说,“这个时候苏联不能失去自己的领袖。现在是战时,苏军又在节节败退。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苏联革命的成果。我们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斯大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