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另一张面孔 第三章 1936年,剑桥(第23/33页)

碧公主没有答话,但列夫充满期待地看着她,目不转睛。最终她开口了:“我不想听脏话。”

列夫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他没有立即点燃,而是闻了闻烟味,拿在手里把玩。“我讲个故事吧,”他扫视桌边众人,确认菲茨、奥尔加、博伊、黛西和碧都在听他讲话,“小时候,我父亲因为在别人的土地上放牧而被起诉。你们也许会想,即便他真的有罪,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他被捕后,地主在北面的草地上立了个大十字架。之后,沙俄士兵到了我家,把我、哥哥和我们的母亲带到草地上。到了那儿,我们就看见父亲被吊在十字架上,脖子里缠着绳圈。没多久,地主来了。”

黛西没听说过这件事。她把目光投向了母亲。奥尔加看上去也很吃惊。

桌子旁的一小群人都不再说话了。

“我们被迫旁观了父亲被吊死的全过程,”说到这里,他转身看着碧。“这里有一点很奇怪,地主的妹妹竟然也在那里。”他把烟叼在嘴里,口水沾湿了烟的过滤嘴,但他马上又把烟从嘴边拿开。

黛西发现碧脸色煞白,这是在说她的事情吗?

“地主的妹妹是个公主,当年她十九岁。”列夫看着手里的烟。黛西听到碧惊呼一声,这才意识到父亲说的这位公主正是自己的婆婆。“她冷冷地看着我父亲被绞死,就那样站着,动都没动。”列夫说。

接着,他直直地盯着碧,说:“在我看来,这才是所谓的粗野。”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列夫把烟放回嘴边说:“谁有火啊?”

劳埃德·威廉姆斯坐在阿尔德盖特母亲家厨房桌子旁,仔细地审视着一张地图。

这天是1936年10月4日,星期天,伦敦将发生一场骚乱。

伦敦城区泰晤士河畔依山而建的罗马式老城区现在成了金融区。小山西面是富人家的住宅,以及他们趋之若鹜的剧院、商店和教堂。劳埃德的母亲家在山的东面,毗邻码头和贫民窟。一直以来,移民们在这里的码头登陆后辛苦劳作,只希望他们的后代有朝一日能从伦敦的东区搬到西区。

劳埃德专心致志看着的是共产党报纸《工人日报》号外上刊登的地图,上面标出了英国法西斯同盟这天的游行行进路线。他们计划集结在城区和东区交界的伦敦塔下,然后向东行进——

目标直指主要居住着犹太人的斯特普尼区。

除非劳埃德和他的同伴能制止他们。

报纸上提到,伦敦有三十三万犹太人,其中有半数居住在伦敦东区。他们大多是来自苏联、波兰和德国的难民,害怕有朝一日警察、军人或哥萨克人会闯入他们的家园,抢劫财产,鞭打老人侮辱妇女,把他们连同儿孙一起拉到墙边枪毙。

在伦敦的贫民窟里,这些犹太人找到了能让他们享有和普通公民同等权益的地方。如果他们望出窗外,看到一伙穿着制服的流氓在犹太人住的街道上发誓要扫除犹太人,又会怎么想呢?劳埃德觉得真的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工人日报》说,从伦敦塔到斯特普尼区只有两条路可供游行使用。一条穿过一个叫加德纳角的五路环形交叉口,直达伦敦东区。另一条要经过皇家铸币局街和狭窄的卡布尔街。伦敦塔到斯特普尼区之间还有十几条小巷子,但这些小巷只能并排走一两个人,无法让游行队伍通过。圣乔治街虽然也很宽,但它通往天主教徒聚居的沃平区,不能到达斯特普尼区,法西斯同盟不会选择这条道路。

《工人日报》号召人们在加德纳角和卡布尔街树起人墙,阻挡游行队伍。

报纸经常号召人们做一些很难办到的事情,比如说罢工和革命。最近,《工人日报》甚至号召所有左翼党派组织起来形成人民阵线。人墙只不过是它们的另一个幻想而已。需要几千个人才能有效封锁东区,劳埃德不确定会不会有那么多人出现在两个集结处。

他只知道骚乱不可避免。

桌子边坐着劳埃德的父母伯尼和艾瑟尔、他的妹妹米莉,以及从阿伯罗温过来,穿着正装的莱尼·格里菲斯。莱尼十六岁,是专程来反游行的几个威尔士矿工中的一员。

伯尼把报纸放在一边,抬起头问莱尼:“法西斯分子说你们这些威尔士人来伦敦的车票是犹太大老板买的,有没有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