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第4/9页)
「是!我想想也不會,不然辜負了娘娘跟眾位的苦心,老天爺也未免太無情了。」
這時,紀小娟停了下來,臉上浮起一層憂慮:「我想得很透徹,怎麼樣來說也只有我死了,阿孝才能活命。只要他將來還記得有我這個苦命的娘,我死也閉眼睛了。只有一件事,我死不瞑目,將來人家跟阿孝提到我,他連我甚麼樣子都記不起,那才是冤沉海底了。」
吳廢后默然,心裏在想,這還不算「冤沉海底」,最冤的猶有其人,那就是先帝──英宗的生母,只知道是個宮女,連姓名都不知道。
這時,始終未曾表示過任何意見的懷恩開口了。「吳娘娘,」他說,「不管將來好也罷、壞也罷,總要等小皇子開了知識,能記得生母親娘是怎麼個模樣,才談得到其他。」
「是。」紀小娟緊接著他的話說,「我正是這麼個意思,不過,」她急忙又將話拉了回來,「一切都要請吳娘娘作主。」
吳廢后陡然地自我激起一番雄心壯志。「我可不相信邪!偏要鬥一鬥萬胖子。」她嘴角露出信心十足,並仿佛是那種對仇人予以致命一擊以後才有的,微帶獰厲的笑容。
「是,人定尚且可以勝天。」懷恩深深點頭,「吳娘娘心思細密,請吳娘娘主持全局。」
「我主內,你主外。」吳廢后說,「你我把責任分一分。」
「是,請吳娘娘吩咐。」
「第一,是要瞞住萬胖子,這是你的事。」
「是。如果是太監洩漏,唯我是問。不過──」
「你不必說了!」吳廢后搖搖手,「如果是安樂堂的人洩漏消息,你問我。」
「不敢!」懷恩又說,「不過,真的出了事,追究是誰的過失,於事無補;另外也還得籌畫個應變之道。」
「一點不錯。」吳廢后深深點頭,「我有時在想,倘或萬胖子知道了,突然之間,派人來搜,總要有個地方可躲。」
「是。」懷恩問,「吳娘娘有甚麼想法?」
「俗話說:狡兔三窟。這裏雖然隱秘,可是沒有退路,一堵住了瓮中捉鱉,沒有地方逃。」
「是。」懷恩答應了這一聲,只是不斷眨眼沉思,好久好久都不開口。
吳廢后忍不住催問:「怎麼樣?」
「我在想,」懷恩慢吞吞地答說,「吳娘娘能想到這一層,雄才大略的永樂爺,一定也會想到。既然想到,就一定會有預防的辦法,也許這裏另外有出路,亦未可知。」
「在哪裏呢?」
「這就不知道了。」懷恩答說,「這條出路,一定極其隱秘,當時就沒有幾個人知道;以後用不著了,就更沒有人去留意了。我想去查一查老檔,能有圖樣留下來就好了。」
「如果沒有呢?」
懷恩又沉吟了一會,毅然決然地說:「那就另闢一條出路。」
「好!」吳廢后問,「你這條出路怎麼闢?」
「我想開條地道,一直通到吳娘娘臥房裏。」
「這好,這好!」吳廢后一疊連聲說,「反正萬胖子要來搜,事先總有信息。小娟抱了阿孝到我那裏來,躲在我床上。萬胖子敢進來,我跟她拚命!」
「也不至於到那個地步。」懷恩問道,「吳娘娘倒再想一想,作個長久之計,還應該有甚麼安排?」
「就怕有病痛,」吳廢后說,「出痘、出痧子,說不定會驚風,到時候沒有一個郎中在旁邊,怎麼辦?」
這是一大難題。安樂堂倒是有個太醫院派來的醫生,但都是醫道不高的,而且以婦科為主,不擅兒科。懷恩想了一下說:「只有找太醫院改調一個來,要兼長兒科。不過這個人很難找,既要醫道好又要守口如瓶,安樂堂這個冷地方,不知道人家肯不肯來?」
「只要跟人家說明白,反正這件事對郎中是瞞不住的。」吳廢后說,「只要阿孝能夠出頭,他就一定會有好處。」
「是。」懷恩答說,「我倒想到一個人,或者比太醫院的人更合適。」
「誰?」
「是──」
是尚寶司的一個女官,名叫林寶珊。她家三代儒醫,林寶珊家學淵源,而且很用功,尚寶司清閒無事,她整日一卷在手的,就是醫書。
聽懷恩講完,吳廢后很興奮地說:「林寶珊如果肯來,可以跟小娟一起住,日夜都有照應,那就再好不過了。可是,她怎麼能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