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B轮 2014年3月—2016年元旦(第20/37页)

“喂!”灵境垂下了眼睛,然后只好暗暗地点点头,表示承认了。

“总之,虽说都是奸夫淫妇吧,这一次我站Tony。”文娟总算是有了结论。

“可是说实话,你我——反正没有真正的证据。”

那个秋天,并没有谁是容易的。在灵境的记忆里,从夏天开始,先后大概有四五家机构遗憾地跟关景恒表示,因为刚刚过去的那场股市重创,他们不得不调整计划——所以,之前打算参与粉叠融资的事情,就只能再说了。至于这句话是不是托辞,至少关景恒自己不会那么想。哪怕是在家里,他脸上都从不露出疲态,总是神采奕奕地出门,灵境知道他会在公司里维持一整天这样的战斗模式;夜晚入睡之前,他一反常态地会把白天发生的很多事告诉灵境——很多当然不代表全部。比如说,他会津津乐道地讲粉叠第二季度的广告收入和用户充值比他预想的要好很多,灵境当然不会问他,那么在扶植蓝粉蝶上又花了多少;比如说,他刚刚见了一家比MJ实力大得多的机构,对方的人拍着肩膀鼓励他粉叠这一轮拿到至少八亿的估值没有任何问题,他自然不会讲,隔了一夜之后这个称兄道弟说他前程似锦的人就再也没了消息甚至连回复微信的频率都像是隔着十二个时区。灵境耐心地听着,听他说一切他愿意相信或者只愿意相信的事情。然后他就这样睡着了,睡眠尚浅时,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指。

有的时候,灵境会在凌晨两三点的时候突然惊醒,总能看到他看着一盏小小的夜灯,坐在厨房里,小潘的餐桌上放着半杯酒。灵境不问他这究竟是第几杯,只是在他身边坐下来,也给自己倒上一点。然后,关掉那盏小夜灯,小区里的路灯余光刚好照亮那桌面的一小块地方,看得清酒杯就够了。他们这样静静坐一会儿,关景恒会习惯性地把手放在她的脊背上。如果困意重新来临,她就回去睡觉,由他独自坐着。

“我只是不甘心,灵境。”他站起身子去拿放在冰箱顶上的酒瓶,突然这么说。她一口气喝干了杯底,手指在唇边抹了一把:“可是——人生原本就没有意义呀。”

“是没有意义,但总还是有人能证明,他们的存在更重要一些。”

“你不用证明任何事。就算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我也不会笑你的。”

“可要是有一天我真的什么都甘心了,你不一定还爱那个时候的我。”

“反正我相信,时间慢慢过去,人的欲望会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少。到最后,说不定都会笑话自己曾经在所有事情上有过那么多的渴望。我和你在一起,陪伴对方,不就是为了一起把那一天等来吗?”在黑夜里听她的声音,感觉像个小女孩,“等来了那一天,我们就幸福了。”

“不对,灵境。”他轻轻地一笑,像是在叹气,“人生不应该是那样的。不可能是那样的。”

“我和你不一样,我觉得——一个人应该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去努力,有的人做到了,有的人做到的事情很大,让所有普通人的梦想相比之下都不值一提。可是,要是真的把碾压所有普通人一生的梦想当成是目标,那就太尴尬了。”

关景恒没有再回答。

这段对话发生在略有酒意的暗夜里。所以有时候,她会怀疑是否真的发生了。

她在被子里滚成一团,习惯性地留出来他的位置。有一个噩梦,过去总是会做,内容就是一觉醒来发现身边是空的,手机通讯录里也没有“关景恒”这个人,问了一圈周围的人他到哪里去了,每个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他从来就没有存在过,梦的结尾通常是,她想要打开衣柜看一眼,他的衣服有没有留下来哪怕一件,一件也是证据。然后就醒了。这个梦已经很久没有做了,即使身边那个位置只剩下冰冷床单,她也知道他在厨房喝酒。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了屏幕,就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是小雅在和她说话,小雅打了好长的一段:

“你不用回复我,看看就好。我得告诉你,关景恒现在是在玩火。他现在砸出去的钱真的能扶起来多少个有效的艺人后援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已经得罪了很多人。赚钱的除了那群莫名其妙的蓝粉蝶,根本就没有人得到好处。你可以去看看粉叠的社区,都已经乱成什么样,随时随地都是不堪入耳的骂战。最关键的是,不会有人愿意陪他玩这个游戏的,至少,他在花完现金之前估计不会有。我知道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你心里有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