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哲夫成城 第六节(第5/7页)
“不是怯敌?为何不敢进攻?”
“国相明鉴!让士兵白白送死,并非将领的英勇!”
“未战焉知胜负?”梁乙埋冷笑不已,道:“本相前来,便为督战。李将军若非怯懦之人,明日便请进兵,灭此朝食!”
“这是痴人说梦!”李清的言语,也不客气起来,“某身为大将,不敢听从乱命!若是轻率进兵,则是陷万千士卒生命于不顾。万一失败,败阵之罪,由谁当之?某请国相三思,平夏城之宋军,实是劲敌!”
“高遵裕又是什么劲敌!他若是劲敌,王韶岂非是神人?”梁乙埋冷笑道:“分明是你怯战,反说敌人厉害。明日若不肯出战,李将军休怪本相夺你帅印!”
李清万万料不到梁乙埋竟会如此相逼,一时几欲翻脸,但他知道梁氏位高权重,轻易不能得罪,终于紧咬钢牙,强吞怒气,上前一步,欠身抱拳道:“某请国相三思之!大夏精锐之士,若葬送于此,非国家之福。”
“哼!”梁乙埋拂袖大怒,道:“李将军以为只有你为大夏考虑么?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罢,丢出几封书信,扔到李清面前。
李清弯腰捡起,拆开看时,立时脸色大变,原来,这些书信,却是种谊写给李清的!
“国相,这是种谊的反间之计!我李清对大夏忠心耿耿,可鉴日月。国相一向英明,岂能中此小儿之计?”
“是不是反间之计,本相难辨真伪。但这几封信,却是边关守将在宋朝细作身上搜出来的。李将军既然不肯进攻,那么便回国都去向主上亲口分辩好了!”
李清此时心中怒极,反倒平静下来,他默默的看了那几封信一眼,放入怀中,沉默了一会,方从容说道:“既是如此,还请国相给末将一纸敕书,将来好有个凭证。”
梁乙埋拍了拍手,立时有人送上文房四宝,梁乙埋当场写了一份文书,盖上相印,让人递给李清,他心意已谐,便假意说道:“将军回京,此事不难分辩清楚,勿须太担心。”
“多谢国相!”李清微一欠身,朗声说道:“不过李某担心的,不是我个人的安危,而是这数万将士的性命!万望相国,能再三思之!”
“若是如此,便不劳将军操心。”
李清凝视梁乙埋,待要再劝谏几句,话到嘴边,却知道终是没用,终于硬生生吞下肚中,叹了口气,抱拳向帐中诸将说了声“珍重”,便即退出帐中。
离开中军大帐之后,李清不愿意再停留此处,便率领自己的亲兵离开了石门峡,返回兴庆府。在离开之时,李清犹疑了一下,顺便去了一下俘虏营,带走了文焕,不知道为什么,李清有一种感觉,他不希望文焕死于乱军之中。
同一个月,熙宁十年五月。
石越也开始面临朝廷的质疑与责问,战争是一种惊人的浪费行为,一个月来空耗国帑而不见成效,政事堂中很快就出现一片质疑之声。若非枢密院的文彦博、王韶,以及兵部的郭逵等人坚持认为不可以半途而废,整个行动早已夭折,石越也难逃罪责。但既便是如此,朝廷中的质疑之声也越来越大,石越几乎能感觉到自己面临的压力,如同一排看不见的大浪,随时要冲垮那座脆弱的海堤,将海堤之后的自己淹没。
事情是如此的吊诡。汴京朝廷一方面对石越废除乡兵的建议争议不休,一方面又对石越修筑平夏城的举动缺少耐心。反对废除乡兵的原因是害怕影响国防,所以愿意付出这巨大的代价;而对修筑平夏城缺少耐心的原因,却是因为耗费了巨大的军费。
“难道没有人知道废除乡兵可以节省更多的费用与劳力;修筑平夏城可以带来更大的国防安全么?”石越忍不住牢骚满腹。时间已到五月,按照正常的产期,梓儿应当在六月临盆,也就是说,再有一个月,石越就要当父亲了。自己的妻子要生产,而自己却不能呆在她的身边,这件事情多少已经影响到石越的情绪。而石越与众官员、幕僚策划良久的一项新政——作为改革役法的第一步而推行,此时也受到战争的拖累,不得不暂缓上报朝廷。
政治是需要讲技巧的。在这个敏感的时候,石越任何一次大举措,都可能成为压力的发泄口。石越与李丁文都非常清楚的知道,朝中有许多人都在嫉妒石越将要立下的大功,这时候提出这项政策,无异于在他们嫉妒的火焰上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