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史百家杂钞卷二(第21/21页)
后世之学者,知申、韩之罪,而不知老聃、庄周之使然,何者?仁义之道,起于夫妇、父子、兄弟相爱之间,而礼法刑政之原,出于君臣上下相忌之际。相爱,则有所不忍;相忌,则有所不敢。不敢与不忍之心合,而后圣人之道得存乎其中。今老聃、庄周,论君臣父子之间,泛泛乎若苹游于江湖而适相值也。夫是以父不足爱,而君不足忌。不忌其君,不爱其父,则仁不足以怀,义不足以劝,礼乐不足以化,此四者皆不足用,而欲置天下于无有。夫无有,岂诚足以治天下哉?商鞅、韩非求为其说而不得,得其所以轻天下而齐万物之术,是以敢为残忍而无疑。今夫不忍杀人而不足以为仁,而仁亦不足以治民,则是杀人不足以为不仁,而不仁亦不足以乱天下。如此,则举天下惟吾之所为,刀锯斧钺,何施而不可?
昔者,夫子未尝一曰易其言,虽天下之小物,亦莫不有所畏。今其视天下眇然若不足为者,此其所以轻杀人与?太史迁曰:“申子卑卑,施于名实,韩子引绳墨,切事情,明是非,其极惨核少恩,皆原于《道德》之意。”尝读而思之,事固有不相谋而相感者。庄、老之后,其祸为申、韩,自三代之衰至于今,凡所以乱圣人之道者,其弊固已多矣!而未知其所终。奈何其不为之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