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六(第5/12页)
复郭筠仙中丞 同治六年九月初八日
捻逆之势日张,少泉始拟困之胶莱河之北,聚而歼之海隅,自七月二十日突出胶莱之外,又拟防守运河,遏之使不复西。胶莱河仅三百余里,尚被冲出,运河千有余里,更无把握。自朝廷及三四知好皆劝其早罢守运河之议,少泉亦知守运良非至计,惟舍此亦别无制贼之方。淮勇疲乏已极,而外闯之责言日苛,捻党之凶焰日炽。江南民困已深,而湘淮之正饷日增,京协之杂款日迫。以孱躯当此艰巨,实不知所以善其后。鄙性畏热,自六七月来,见客极少,两省调阉差者近二百员,一概谢绝不见,公牍都未细核,间亦师涿州贤牧之所为。似此瘝官旷职,而其势又不能遽尔引退,内之惭沮,外之殃咎,盖交生互发而未有已。用是尤羡公之决计不出无可易也。
移居皖南一节,儿子纪泽信来,亦有此意。顾天下滔滔,孰是真可安处者?近日两湖无根之民纷纷至皖南开垦荒田,将来沛县湖团之乱,肇庆土客之斗,必且见于皖南。与其远徙而同归不靖,不如安土以听其自然。
麓西所陈盐务,比亦略见施行,而洎无寸效。如筱泉及舍沅弟帅鄂,可谓至亲矣,而稍与之言抑川而伸淮,即筱、沅亦不免长虑却顾,况其下用事诸人无不利川旺而淮滞者?用是二年以来,淮销极疲,而阁下又不肯来助我一提万年之纲。奈何奈何!
复李宫保 同治六年九月十七日
顷接大咨,知潘道伤痕已痊,宋镇亦杀一人论抵,全案即结,未伤和气,至以为慰。此虽小事,却有关系。豫军、皖军和睦,东军虽有嫌衅,大局自无所损。
后路饷项,接雨生密信,言中丞吩示州县,不准再提下忙。作梅述远翁面嘱之言,甚有难色,计明春必不如今年之充裕。然使苏境有可生发,鄙人当能设法提用,所虑者,罗掘殆尽耳。阁下幸无以后路为虑,专殚心于前敌。第一贵忍辱耐烦,次则贵得人和。淮军与各省之军宜和,淮军与淮军尤宜和协,无纤芥之嫌,不患剿办无起色。
致李宫保 同治六年十月初六日
仆自九月十六抱恙,半月不出内室,顷始痊愈,出办武闱监临事件。本属奉行故事,而又为雨泥所困,殊增闷损。
琴轩九月初四之战,得阁下复奏一片,始知其详,可敬,可危!以后铭、鼎同剿一路,当可立于不败之地。杨、郭同剿一路,少铭调度较优,子美是否可统多营,尚难预决。目下贼窜泰安,又将北扰济、青,或截或追,或防或剿,竟无可操之胜算。想见荩筹日夜苦思,艰难忧瘁,无人共喻。来示谓中外倚鄙人为砥柱,仆实视淮军、阁下为转移。淮军利,阁下安,仆则砥柱也;淮军钝,阁下危,则仆累卵也。
至中外交涉之事,半年以来,仆皆循阁下之绳墨,幸无新奇寻衅事件,尚免陨越。明岁换约,应敏斋及各关送到条议,敝处商之筱岚、义臣,加答其上,交二孙携至总署,听候核夺。大约有关商民生计者,但以“为民请命”四字与之朴实说去,始终不移。在我有真挚之情,亦不致遽激各国之怒,似与来示所谓“贵有至理、不掉虚机”者稍相吻合,卓见以为何如?
眉生传述尊论“作梅论事不能曲折赴题,于淮军亦甚隔膜”云云。仆于淮军琐事,好商决于作梅、雨生两君,以后仍当亲为裁处,斟酌出之。
复彭宫保 同治六年十一月初六日
连接数信,久未裁复,愧悚无似。捻匪徘徊山东,方以冬深冰坚渡黄北窜为虑,幸十月下旬气机大转,刘省三一捷于安丘,再捷于赣榆,其收降之贼目竟于二十四日击毙任柱。捻中去此巨酋,与粤匪去四眼狗相似,,深堪庆幸。
舍沅弟已于十六日奉旨,准其开缺回籍调理,郭远堂调补鄂抚,何小宋护理。如贼不能渡运而西,鄂事当有转机。否则,兵灾、旱灾、水灾之外,近又有非常之火灾,鄂几岌岌不可终日矣。各营补缺履历,惟少泉处未到,仆已写信催之。
复李宫保 同治六年十一月十八日
前闻击毙任柱之信,外间颇疑不确,仆得省三亲笔一函而信之。旋得阁下初一夜函,欣慰无似。仆前不以倒守运河为然,今或将赖此以收大功。昔年不以救援常熟为然,厥后克复苏垣即基于此。可见军事无险着,斯无奇功,不宜太平稳也。日内续有胜仗否?事机甫转,正如大病初愈,尤宜加倍慎重。黄河之防,振轩以为有把握否?阁下驻扎济宁,尚可照应黄防,似不宜再移南路。未过惊蛰以前,似不可弛黄防之兵。闻枭匪全数投诚,直隶兵力亦稍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