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十三(第14/15页)

复郭意城 咸丰十年十二月十二日

两次惠书,不及以时报。盖十一月以来,军事棘手,自普镇建德失陷,于是轩然大波,惮赫千里。连破东流、建德、彭泽、都昌、鄱阳、浮梁六县;其同时并举者,东路则破上溪、江湾两营盘,婺源一城,现复破浙之常山,围江西之玉山;北路则破羊栈、禾戍各岭,扑渔亭、小溪各营,实觉危险迭至;应接不遑。幸北路一支经鲍、张屡次大捷,粗得安枕。西路一支得季翁保守景德镇,雪琴保守湖口,所全甚大。惟东路无兵往援,不知信、玉两城能坚守否。若李秀成自广信而南犯,朱衣点等自南赣而北趋,则江西腹地殆不可支矣。

湘省借行粤盐之举,以虞民食淡言之,则当由湘抚主稿入奏;以盐厘济饷言之,则当由敝处主稿入奏。本食淡立言,淮引不到而借蜀盐,蜀乱不通而借粤盐,皆为民食起见,其词公而顺;本济饷立言,吴饷无措而设法于湘,湘饷无措而设法子粤,皆为已军起见,其词私而逆。国藩既患广东督抚之夙相铻,必难集事;又恶夫奏疏措辞之不公不顺,是以迟迟未奏,且迟迟未批,良以此也。然以诸君子之殷殷然为我代谋,而我乃先掣其肘,先关其口,天下其谓我何?是以终不能不奏,终不能不批准,以答诸君子相爱相助之意。其事则未必果成,恐与四年之奏劝捐于四川,六年之奏抽厘于上海同一辙也。

吴退庵募二千五百人之局,闻台端大不谓然,以不成人恶为义。仆既有三次札批于前,又当面要约于后,此时断难失信。渠以扁舟千余里来祁请示,仆无异词,今岂忽变乎?

复汪梅村 咸丰十年十二月十三日

接奉惠书,猥以揽揆贱辰,远锡嘉言,词意深美,愧荷无既。属以军事棘手,久稽裁谢。

国藩南渡之初,本意开重镇于宣州,进规吴会。由宣至吴境,近者百余里,远亦二三百里,谓可左顾金陵,右盼苏州。入吴之路,此为最近。不料鲍镇军未至皖南而宁国已失;李观察甫接防务而徽州旋陷。不特不能入吴,不能蔽浙,即皖南几无立足之地。中夜以思,愧愤何极!近自建德之变,又复轩然大波,惮赫千里。幸彭方伯坚守湖口,左京堂坚守景镇,扼要制胜,不令深入江西腹地,差强人意耳。绩溪沦为异域,闻尚不十分蹂躏。程、胡各家亦未知其近状何如,良用内疚。

大篇所示四事,江淮运米一条,鄙人本有此志,以皖南军事无利,未遑远图。新岁稍得便宜,即当投袂东行,治兵淮、浦,以副厚期。

复左季高 咸丰十年十二月十七日

接奉复书,贵军须走右路而兼顾中路,鲍军须走中路而兼顾左路,此一定之理势。贵军老营尚在景镇,即以留镇之两营为根本;鲍军稍向左、向前,又以贵军为根本。两军兵力均不甚厚,只能各打一路,不特贵军不可分支,即鲍军亦不可分支。贼之布势太宽,我军人数较少,不可作一网打尽之计。贼若来包抄,凶悍者当在右路石门一带,其桐子渡之贼,防我饶州进兵也;张家岭之贼,防我湖口进兵也;陈家衕之贼,该逆自保归路也。鄙见臆度如此,阁下如以为然,请与鲍公熟商。先尽右路、无遽深入。

建德瘠苦非常,掳无可掳。贼之米粮运于二百里以外,我之米粮去水次不过数十里;我可持久,贼难持久。此次慎以图之,新年则可放胆行之矣。

复胡宫保 咸丰十年十二月二十日

得惠缄,承奖赞借夷助剿一疏。系左季翁捉刀为之,鄙人不办此也。至于大败之后,力不能拒;和好之初,情不宜拒,此则鄙见与季翁相同。此时以甘言德我,我乃以峻辞拒之,异时以恶言加我,我反哀辞求之,不亦晚乎?似宜虚与委蛇,与之为婴儿,与之为无町畦,犹为少足自立之道。比闻伪忠王围玉山,实挟有黑夷数人同行。江、浙千里,不免辛有之叹!

左、鲍二公因连日雨雪,致阻师期。黄文金在石门一带殊无退意。鲍公由祁门回剿景镇;盖欲收夹击之效,摹仿阁下令金、余万人出水吼岭之法。

尊恙全愈否?已移至太湖否?以公之谋,辅以希之断,北岸军事,宜可万全。令人读书,端坐听之,此顾氏之法,而阁下效之。国藩久不开卷,近日苦雨无憀,略一翻阅,都无意绪,不足仰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