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三(第6/11页)

与骆龠门中丞 咸丰三年十月初六日

王璞山自兴宁归来,晤侍于衡,见其意气满溢,精神上浮,言事太易,心窃虑其难与谋大事。其时渠意欲兴师为湘人报七月之仇,侍亦欲添勇为岷樵助一臂之力,约共招宝勇、湘勇数营来衡训练,并议定军饷不必取诸藩库,器械不必耗诸总局,皆由劝捐徐徐图之。侍曾有书与阁下道及。厥后,璞山由湘晋省,适下游有逆匪回窜之说,长沙警严,老前辈饬令带勇先守省城,侍亦料其必如此。仓卒之间,一切饷金、军械,皆不能不取之省局,是今之所招者,非义师,乃官勇也。既为官勇,则当与通省之兵勇通盘筹画。若一处先须交三万金,则各处招勇先交之款,已不赀矣,况后有月支乎?况又有兵饷乎?此璞山阅历太浅,视事太易之过也。

侍六月招援江之勇三千,仅发来省途费银二千余两,盖深知库项之绌,不得不稍为节省。现在省城招勇太多,侍亦屡书与阁下道及,亦为饷绌计也。昨夜一书,言湘勇至多不得过四千,盖为援鄂言之,若并不援鄂,则湘勇止可留二千人。除罗、王、邹三原营外,止宜留千人,或从江西回归者挑选,或从璞山新募者挑选,务祈赶紧严汰,盖恐湘勇用费多而收效少,侍亦与有咎焉。故不能不极言之也。

与骆中丞 咸丰三年十月初八日

侍自二十四夜接长沙警报,比复一书。嗣后每夜奉呈一书,若中间一日无信到尊处,则驿递失之矣。

湘勇在省者,侍嫌太多,意欲遵甄师之命,令王璞山带三千往鄂救援,昨曾以一书奉商。璞山血性可用,而近颇矜夸,恐其气不固,或致偾事,特作一书严切规之,兹特将原稿录呈尊览。其用勇之多寡,口粮之行坐,即可照侍函行之。各处兵勇,阁下酌加裁减甚好。侍亦屡函请减,实见饷需不给也。

与仓少平 咸丰三年十月初八日

甄甫师咨来,令张润农太守、王璞山县丞往鄂救援。润农业回新田,事难遽就,止可用璞山率湘勇前往。来示详察之说,在衡时已私心暗识之矣。此时欲令其统师赴鄂,则恐以矜张之气,驭新集之卒,或不足以当大敌。欲不令其赴鄂,则其忠奋直前之忱,实有非辈流所及者,诚不欲遽挫其锐锋,而反销其壮志。且甄师指名求之,此外亦恐乏自告奋勇之人。再四筹维,乃为一书规劝璞山,匡其不逮。其书已录稿送中丞处,阁下借取一阅可也。

与康斗山杨宝峰 咸丰三年十月初八日

章门解围,湘勇精锐之声振于鄱阳、匡庐之间。诸君子所出,足为鄙人生色。田家镇之败,鄂省大震。现闻逆舟布满江汉,上溯襄、樊。湖北若有失事,则湖南危于垒卵。鄙意须以兵三千,急往武昌救援。顷已作书与璞山,并嘱其与两兄熟商。两兄若慷慨请缨,愿往北省赴援,则望即日束装长征。若援鄂之举不成,则望与同邑诸君子熟商,将新旧湘勇五千余人大加裁汰,止存二千余人留守长沙,盖库项支绌,养至二千,已嫌其多。现在贼踪尚远,防省本不须若是之多也。其在省之勇,止领坐粮,赴鄂者则领行粮,乃为平允。无论赴北留南,总宜严汰精选,约束谨严,勿使有名无实,致外人疑吾邑人耗费多而成功少,则国藩与诸君子共此嘉誉者也。

与王璞山 咸丰三年十月初八日

荆、襄扼长江之上游,控秦、豫之要害,诚为古来必争之地。然以目前论之,则武昌更为吃紧。盖贼首既巢金陵,近穴镇、扬二城,远处所宜急争者,莫要于武昌。昔人谓江自出蜀以后,有三大镇:荆州为上镇;武昌为中镇,九江次之;建业为下镇,京口次之。今粤逆已得下镇矣。其意固将由中镇,以渐及上镇。闻九江、安庆近已设立伪官,据为四窟。若更陷鄂城,上及荆州,则大江四千里,遂为此贼专而有之。北兵不能渡江而南,两湖、两广、三江、闽浙之兵,不能渡江而北,章奏不克上达,朝命不能下宣。而湖南、江西逼近强寇,尤不能一朝安居。即使贼兵不遽渡湖南窜,而沅、湘固时时有垒卵之危。然则鄂省之存亡,关系天下之全局固大,关系吾省之祸福尤切。鄂省存,则贼虽南窜,长沙犹有幸存之理;鄂省亡,则贼虽不南窜,长沙断无独存之势。然则今日之计,万不可不以援鄂为先筹,此不待智者而决也。足下义气薄云霄,忠肝贯金石,望率湘勇三千,即日渡湖而北,与岷樵、石樵之师相合,力保鄂城,以固全局,则不特湖南受其利,天下实有赖焉。惟近日省局支绌,处处皆须节省慎重。即以三千勇援鄂,一切用费,不宜过二万金,乃为妥善。国藩六月招楚勇一千,湘勇二千,赴援江西,共用去二万二千有奇。在家初出之途费,起行月余之口粮,及兴办各件之杂费,与朱石樵、郭筠仙另支之储款,皆在其内。此次湖北行程较近,天气较好。足下办理若能少此更妙,至多亦不宜过二万二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