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第3/13页)

湘丈墓表尚未构造,即欲有所述,亦俟小祥以后。本非能此,又忧患余生,无复意绪,贤者固宜矜谅也。

与徐玉山太守 咸丰三年二月

吾乡疮痍之后,惟芟除土匪为第一要务。二三十年来,应办不办之案,应杀不杀之人,充塞于郡县山谷之间,民见夫命案盗案之首犯皆得逍遥法外,固已藐视王章而弁髦官长矣。又见夫粤匪之横行,土匪之屡发,乃益嚣然不靖,痞棍四出,劫抢风起,各霸一方,凌藉小民而鱼肉之。鄙意以为宜大加惩创,择其残害于乡里者,重则处以斩枭,轻亦立毙杖下。戮其尤凶横者,而其党始稍戢;诛其尤害民者,而良民始稍息。但求于孱弱之百姓少得安恬,即吾身得武健严酷之名,或有损于阴骘慈祥之说,亦不敢辞已。将此意详告各州县牧令,又以书函致各处绅耆矣。更祈老公祖严饬所属,申明鄙意,但求无案不破,无犯不惩,一切大小处分,皆可宽免。

贵属若有著名会匪、教匪,骤难施手者,尚祈密函示我,设法剿办。果其划除丑类,万家安眠,则造福于我桑梓之邦,实无涯矣。

与魁荫亭太守 咸丰三年二月

国藩以前月下旬,于寓中设审案局,十日内已戮五人。世风既薄,人人各挟不靖之志,平居造作谣言,幸四方有事而欲为乱,稍待之以宽仁,愈嚣然自肆,白昼劫掠都市,视官长蔑如也。不治以严刑峻法,则鼠子纷起,将来无复措手之处。是以壹意残忍,冀回颓风于万一。书生岂解好杀,要以时势所迫,非是则无以锄强暴而安我孱弱之民。盖与阁下为政夙心,颇相契合也。

前信已封,未发,适接来书,盖多至论。就现在之额兵练之,而化为有用,诚为善策。然习气太盛,安能更铸其面目而荡涤其肠胃?恐岳王复生,半年可以教成其武艺;孔子复生,三年不能变革其恶习。故鄙见窃谓现在之兵,不可练之而为劲卒;新募之勇,却可练之使补额兵。救荒之说,自是敝邑与贵治急务,然公帑既难于四颁,而民间又无可多捐,虽有善者,亦不过补救十一。

侦探本当今第一急务。张制军北去时,曾与弟约每日一信。今去已久,仅接二书,下游消息亦未细叙。初六得江西信,知粤匪于十一破九江,十七陷安徽,二十五又去安庆而东下矣。湖南去贼日远,藉可少息,然国家大局,盐、漕、河务三者,一举而委之不可复问之地。静言思之,不知所届。

复文任吾 咸丰三年二月

团练之事,极不易言。乡里编户,民穷财尽,重以去年枯旱,十室九饥。与之言敛费以举团事,则情不能感,说不能动,威势不能劫。彼诚朝不谋夕,无钱可捐,而又见夫经手者之不免染指,则益含怨而不肯从事。故国藩此次办法,重在团,不重在练。团者,即保甲之法也。清查户口,不许容留匪人,一言尽之矣。练则必制器械,造旗帜,请教师,拣丁壮,或数日一会,或一月一会。又或厚筑碉堡,聚立山寨,皆大有兴举,非多敛钱文不可。方今百姓穷困,无生可谋。治之者当如养久病之婴儿,攻补温凉,皆难骤进;风寒饮食,动辄为咎。故鄙意重在团,不重在练。抑且不遽重在团,而先重在办土匪,我不能有利于民,但去其害民者而已;而害民之中,又择其尤甚者。如尊书中所谓会匪头目,抢案首犯,斩刈无赦,其余可宥原者,皆行保释,最为得体。舍粤匪而求协从,舍豺狼而问狐狸,此近来大不平之事也。

劝捐之说,苦无简明条例,不足取信于乡人。条例必颁自户部,乃可据为典要。此间亦无刊定要例,不若就乡人所愿为之官,愿得之封典,告知省城主持此事之人,然后较量多寡以定从违。其可捐之户,亦须择其尤富者,至少亦须大钱一千串,乃可起捐,庶小户无勒派之弊,而国帑有尺寸之补。

李筱泉年兄醇厚明白,仆所深知;若得诸君子相助,为理,必有可观。

足下所代作告示,都为妥善。惟第七条按户出丁,到处练艺,尚与鄙见不合。鄙意各乡但行保甲之法,团而不练。惟城厢则操练一二百人,以资剿办土匪之用。待岁月稍久,民心信从,然后层层引入,庶费不多而事易集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