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家书(第39/50页)
罗山进攻义宁,闻初四日可至界上,初五六日当可开仗。湖南三面用兵,骆中丞请罗山带兵回湘,业经入奏。如义宁能攻破,恐罗山须回湖南保全桑梓,则此间又少一劲旅矣。内湖水师,船炮俱精,特少得力营官,现调彭雪琴来江,当有起色。
盐务充饷,是一大好事,惟浙中官商,多思专利,邵位西来江,会议已有头绪,不知渠回浙后,彼中做事人能允行否?舍此一筹,则饷源已竭,实有坐困之势。东安土匪,不知近日如何?若不犯邵阳界,则吾邑尚可不至震惊。带军之事,千难万难。澄弟带勇至衡阳,温弟带勇至新桥,幸托平安,嗣后总以不带勇为妙。吾阅历二年,知此中构怨之事、造孽之端不一而足,恨不得与诸弟当面一一述之也。
诸弟在家,侍奉父亲,和睦族党,尽其力之所能为。至于练团带勇,却不宜过于出头,澄弟在外已久,谅知吾言之具有苦衷也。
宽二弟去年下世,未寄奠分,至今歉然于心。兹付回银二十两,为宽二弟奠金,望送交任尊叔夫妇手收。
植弟前信言身体不健。吾谓读书不求强记,此亦养身之道。凡求强记者,尚有好名之心横亘于方寸,故愈不能记;若全无名心,记亦可,不记亦可,此心宽然安舒,或反能记一二处,亦未可知。此余阅历语也。植弟试一体验行之。余不一一,即问近好。
致九弟·愧对江西绅士 咸丰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沅甫九弟左右:
十九日亮一等归,接展来函,俱悉一切。
临江克复,从此吉安当易为力,弟邑勉为之,大约明春可复吉郡,明夏可复抚、建。凡兄所未了事,弟能为我了之,则余之愧憾可稍减矣。
余前在江西,所以郁郁不得意者:第一不能干预民事,有剥民之权,无泽民之位,满腹诚心,无处施展;第二不能接见官员,凡省中文武官僚晋接有稽,语言有察;第三不能联络绅士,凡绅士与我营款惬,则或因吃醋而获咎。坐是数者,方寸郁郁,无以自伸。然此只坐不应驻扎省垣,故生出许多烦恼耳。弟今不驻省城,除接见官员一事无庸议外,至爱民、联绅二端,皆可实心求之。现在饷项颇充,凡抽厘劝捐决计停之,兵勇扰民严行禁之,则吾夙昔爱民之诚心,弟可为我宣达一二矣。
吾在江西,各绅士为我劝捐八九十万,未能为江西除贼安民;今年丁忧奔丧太快,若恝然弃去,置绅士于不顾者,此余之所悔也。若少迟数日,与诸绅往复书问乃妥。弟当为余弥缝此阙,每与绅士书札往还,或接见畅谈,具言江绅待家兄甚厚,家兄抱愧甚深等语。就中如刘仰素、甘子大二人,余尤对之有愧。刘系余请之带水师,三年辛苦,战功日著,渠不负吾之知,而余不克始终与共患难。甘系余请之管粮台,委曲成全,劳怨兼任,而余以丁忧遽归,未能为渠料理前程。此二人皆余所惭对,弟为我救正而补苴之。
余在外数年,吃亏受气实亦不少,他无所惭,独惭对江西绅士,此日内省躬责己之一端耳。弟此次在营境遇颇好,不可再有牢骚之气,心平志和,以迓天休,至嘱至嘱!
承寄回银二百两收到。今冬收外间银数百,而家用犹不甚充裕,然后知往岁余之不寄银回家,不孝之罪,上通于天矣。
四宅大小平安。余日内心绪少佳,夜不成寐,盖由心血积亏,水不养肝之故,春来当好为调理。
致九弟·宜以求才为 咸丰八年四月初九日
沅甫九弟左右:
四月初五日得一等归,接弟信,得悉一切。兄回忆往事,时形悔艾,想六弟必备述之。弟所劝譬之语,深中机要,素位而行一章,比亦常以自警。只以阴分素亏,血不养肝,即一无所思,已觉心慌,肠空如极饿思食之状。再加以憧扰之思,益觉心无主宰,征悸不安。
今年有得意之事两端:一则弟在吉安声名极好,两省大府及各营员弁、江省绅民交口称颂,不绝于吾之耳;各处寄弟书及弟与各处禀牍信缄俱详实妥善,犁然有当,不绝于吾之目。一则家中所请邓、葛二师品学俱优,勤严并著。邓师终日端坐,有威可畏,文有根柢又曲合时趋,讲书极明正义而又易于听受。葛师志趣方正,学规谨严,小儿等畏之如神明,而代管琐事亦甚妥协。此二者皆余所深慰,虽愁闷之际,足以自宽解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