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微雨润袖(第3/4页)

一切,静美如斯。

碎湖心细,让白袍、青袍带来了琉璃等物,方便小郎君送礼。的确需要送礼,王羲之、竹林七友皆需礼到意至,而刘浓准备在今日正式拜谢裒为师,更得准备束修礼以示尊重。若是按礼节,束修礼应为肉脯、钱财等物,但谢裒怎会缺肉脯、钱财,况且手里若是提着几窜咸肉干、五株钱,好像亦不甚雅,于是乎……

谢氏水庄正门甚阔足有三丈,朱红的门廊下肃立着四名带刀甲士。若按晋例,士族可拥有带刀部曲,但不可私自造甲,然王、谢、袁、萧,皆不在此例。

刘浓道:“劳烦通禀,华亭刘浓前来拜访幼儒先生。”

“稍待。”

守门的甲士识得刘浓,微作阖首,转身,按刀入内。

一炷香后,甲士快步回返,瞟了一眼两名白袍,沉声道:“刘郎君,部曲请卸刃!”

嗯,汗颜……

刘浓微微一愣,随后恍然而悟,竟将此事忘了,带刀入他人之府,乃极为失礼之举,且极易滋惹事非,当即侧首道:“来福,卸刃!”

“哦……小郎君。”

来福慢慢的将腰间重剑卸下,极不情愿的递给甲士,踏入门廊时,尚回首探了两眼;另一名白袍同样面显不舍。之所以如此,皆因罗环教导:华亭之刃、华亭之袍皆是宝物!若非折首,断不可弃!

踏入水庄,瞬间遁入烟墨水画。

雨中的水庄,清幽致极。白玉般的水廊纵贯东西南北,间或得见:三两柄桐油镫飘浮于弱雨之中,粉黛绿纱借风斜冉。不闻声,唯余雨丝洗芭蕉,莹绿。

行于水廊,薄雾茫茫,往昔朗朗水面,而今千坑万点。

人执镫、负立于栏,斜风细雨直浸面,忍不住的喃道:“微雨池塘见,好风襟袖知。”

来福赞道:“妙哉!”

刘浓乐了,侧首笑问:“妙在何矣?”

“啊……”

来福浓眉拧成两团,继尔摸着脑袋,笑道:“小郎君吟的都是妙!”

“哦。”

刘浓暖暖一笑,缓缓转身,轻挥宽袖。

“瞻箦!”

穿过水廊,雨声渐起。此时,斜上方的假山亭中,谢奕半个身子探在亭外,朝着刘浓招手,大声叫道:“瞻箦,快快上来!”

“无奕!”

刘浓抬头斜望,翠竹挡住了视线,看不清亭中全貌,只得遥遥一个揖手,大声道:“无奕,刘浓要去拜见令尊幼儒先生,稍后你我再续。”

“说甚?”

因隔得稍远且微雨渐呈烈势,谢奕似未听真,缩回了身子。稍后,便见其急匆匆的从假山上冲下来,木屐踩得水坑成莲,宽袍下摆湿透亦不顾,反而边奔边笑:“好雨,妙雨!”

待冲至近前,抹去满脸的雨水,嘿嘿一笑,拽住刘浓衣袖就往山上奔:“快来,快来,阿父亦在亭中!”

雨下得紧,二人冲至亭中,头脸皆湿。

打横递过来一方丝帕,刘浓下意识的接过,稍稍一抹,恍然一愣,侧首看去,眼神微怔,随后不着痕迹的将丝帕悄递。

对方不接,只是瞪着眼睛。

谢奕用谢真石递来的丝帕,胡乱的擦着脸、脖,回首笑道:“这雨,初时细腻,现下豪爽。瞻箦,可有觉得胸怀尽开啊?”

“然也!”

刘浓将丝帕塞入袖囊中,这才抬首打量亭中,亭甚大,长宽各有三十步。其间尽铺苇席、错摆矮案,十余人各落簇簇,男女老少皆有。

谢裒稳稳的坐在当中,扶着短须微笑。

赶紧将脚下木屐去了,目不斜视的踏入亭中,深深一个揖手:“刘浓,见过幼儒先生!”

谢裒笑道:“瞻箦不用拘谨,今日秋雨正浓,我亦不过在此凑景也!”

“然也!”

刘浓将将踏进来,小谢安乌溜溜的眼睛便一直瞅着他不放,举起手中果子,挥了挥,大声道:“天地乾坤为大,秋雨秋色共赏。阿父与我一样,你也一样!”

“哦!”

谢裒面呈微笑,饶有兴致地问道:“阿大,天地乾坤为何为大?”(谢安小名,阿大。)

“嗯,咔嚓……”

小谢安歪着头想了想,似未想出来,用力咬了一口青果,眼珠滴溜溜打了个转,高声道:“足不足以量是为大,手不足以攀是为大,大乃不及之物,天地乾坤皆不及,故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