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荀子及儒家中之荀学(第8/10页)
上文谓荀子之心理学中,只有能虑能知之心,及有求而欲满足之情欲。“知”者,《荀子·正名篇》云:
所以知之在人者谓之知,知有所合谓之智。……形体色理以目异。声音清浊,调竽奇声,以耳异。甘苦咸淡,辛酸奇味,以口异。香臭芬郁,腥臊洒酸奇臭,以鼻异。疾痒沧热,滑铍轻重,以形体异。说故喜怒哀乐爱恶欲,以心异。心有征知。征知则缘耳而知声可也;缘目而知形可也。然而征知必将待天官之当簿其类然后可也。五官簿之而不知,心征之而无说,则人莫不然谓之不知。(《荀子》卷十六页二至五)
《墨经》谓:“知材也。”人皆有能知之材能,即“所以知之在人者”。“知,接也。”此能知之材能与所知之事物相遇,则即有知识。“知有所合谓之智”,亦即此意也。能知与所知相合,即有知识,然此知识只是感觉。吾人只感觉一物,严格的说,尚不能即谓为知之。《墨经》于“知材也”,“知接也”之外,尚言“
,明也”。“
,明也”之
,与此所谓“征知”相当。盖人之能知之材能,与所知之事物相遇,则即可感觉其态貌,《墨经》所谓“以其知遇物而能貌之”也。所知之事物,多而且异,形体色理等,皆吾人能知之天官,所感觉之多而且异之种种态貌也。天官者,《天论篇》云:“耳目鼻口形能,(王念孙曰:“能读为态。”)各有接不相能也,夫是之谓天官。”(《荀子》卷十一页十七)吾人能知之材能,遇外物即所知,不但能感觉其态貌,且能知其为何物。如见一树,不但感觉其态貌,且能知其为树。其所以能如此者,以吾人能知之材能中包有心也。《天论篇》云:“心居中虚,以治五官,夫是之谓天君。”(同上)“心有征知”,征有证明之意。(胡适之先生说)吾人之眼,遇一树而感觉其形态,吾人之心,即知其为树,此即“征知”之作用也。心有“征知”,则“缘耳而知声可也,缘目而知形可也”。若无征知,则耳目等天官,对于所知之事物,只能感觉其形态,不知其为何物也。吾人知此树为树,即吾人之心,将此个体的物列于吾人所已知之树之类中。所谓“征知必待天官之当簿其类然后可也。”如吾人经验中本无树之类,则即不知此个体的物为树。所谓“五官簿之而不知,心征之而无说,则人莫不然谓之不知”也。
至于名之起源及其功用,《荀子·正名篇》曰:
制名以指实,上以明贵贱,下以辨同异。贵贱明,同异别,如是则志无不喻之患,事无困废之祸,此所为有名也。然则何缘而以同异?曰:缘天官。凡同类同情者,其天官之意物也同,故比方之疑似而通,是所以共其约名以相期也。形体色理以目异。声音清浊,调竽奇声,以耳异。……此所缘而以同异也。然后随而命之,同则同之,异则异之。单足以喻则单,单不足以喻则兼。单与兼无所相避则共,虽共不为害矣。知异实者之异名也,故使异实者莫不异名也,不可乱也。犹使异实(杨注云:“或曰当为同实。”)者莫不同名也。故万物虽众,有时而欲遍举之,故谓之物。物也者,大共名也,推而共之,共则有共,至于无共,然后止。有时而欲偏(原作遍,据俞校改)举之,故谓之鸟兽。鸟兽也者,大别名也,推而别之,别则有别,至于无别,然后止。名无固宜,约之以命。约定俗成谓之宜,异于约则谓之不宜。名无固实,约之以命实。约定俗成,谓之实名。名有固善,径易而不拂,谓之善名。(《荀子》卷十六页四至七)
“凡同类同情者,其天官之意物也同。”吾人同为人类,有相同之感官,故对于外物有相同之知识。故“制名以指实”,以互相喻其志意。实为个体,名不能指个体所全有之性质,故名之于个体,只“比方之疑似而通”而已。名既所以指实,其所指必须确定。物之同者,则以同名指之;物之异者,则以异名指之。“使异实者莫不异名也”,“使同实者莫不同名也”,则名可以“辩同异”矣。共名别名之分,可以普通逻辑书中所说“朴尔斐利之树”表之。其“树”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