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表达我的态度(第2/3页)
赵威后可不是老糊涂了,人家是有道理的:“如果没有好收成,怎么会有老百姓呢?如果没有老百姓,怎么会有国君呢?照你这么说,岂不是先关心细枝末节再关心根本问题吗?”
从现在来看,赵威后应该是一个很有政治头脑,又很关心国计民生的人。她往下又向使者询问了一些齐国名人:“齐国隐士钟离子还好吗?他这个人啊,很会救济老百姓,帮助国君分忧解难,为什么还不让他出来做官呢?叶阳子还好吗?他这个人啊,也很会做慈善事业,为什么还不让他出来做官呢?北宫的女儿婴子还好吗?她穿戴朴素,在家侍奉父母,到老也不出嫁,是个行孝的标兵,为什么还不封她为命妇呢?陈仲子还好吗——”
赵威后最后最后,问到这个陈仲子了。从前边的什么钟离子、叶阳子来看,赵威后也该夸陈仲子两句,然后问问:“为什么还不让他出来做官呢?”——不是,到陈仲子这里,赵威后的话锋就转了,她问的是:“这个人啊,上不敬君,下不治家,对外又不与诸侯结交,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杀了他呢?”
陈仲子住在於陵,也称於陵仲子。於陵这个地方在现在的山东淄博附近,仍有一些战国时代的城垣遗迹。李商隐有一首诗,写的是一次宴会上吃竹笋,说竹笋这东西“於陵论价重如金”,也就是说,山东一带是不产竹子的,这是唐朝,倒可以给上文关于古今气候变迁的那段作个参考。
匡章这一问,孟子对陈仲子的评价倒很高:“在整个齐国的士人里边,我觉得陈仲子就是个大拇指。”
——咦,老孟这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好话还是坏话呀?是战国时代的邹国脏话吗?
“大拇指”这几个字是我给忠实地翻译过来的,其实翻译过来倒让人糊涂,古文原文倒是一看就明白的:“巨擘”。这个词现在还常用,比如我们会说比尔·盖茨是IT业的“巨擘”,但你如果非要说他是“大拇指”,那恐怕明白的人不多。
孟子既然称陈仲子为“巨擘”,看来对他评价很高啊,孟子接着说:“但是——”
做人做到大拇指也少不了有些“但是”。
“但是,”孟子说,“他这样就能叫做廉洁了吗?他这种‘廉洁’恐怕人类是达不到的,这是蚯蚓的标准啊。蚯蚓在地上吃的是土,在地下喝的是水,有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人能比蚯蚓更廉洁呢?就连陈仲子本人都和蚯蚓差着一截。为什么这么说呢,你看看他住的是什么房子,这房子是伯夷那样的大好人建造的呢,还是盗跖那样的大坏蛋建造的呢?你再看他吃的是什么米,是伯夷种的米还是盗跖种的米呢?这恐怕还都搞不清楚吧?”
匡章说:“您也太高标准了吧,那有什么关系呢?他自己编草鞋,老婆搞纺织,靠自己的劳动换来吃的和住的,这不就行了吗?”
孟子说:“陈仲子姓什么?”
——这个问题不是孟子问的,是我问的。还记得“梁惠王篇”里我写过一章“姓陈的没一个好东西”吗?陈家是齐国的王族啊!
孟子接着说:“陈仲子他们家是齐国的宗族大家,享受着世代相传的禄田,他哥哥陈戴拥有盖邑的收入,那可是高达好几万石的年薪啊。可他却认为哥哥的收入来路不正,哥哥的粮食他不吃,哥哥的房子他不住。他避开哥哥,也离开老妈,住在於陵。有一天他回到老妈和哥哥那儿,恰巧有人送了他哥哥一只活鹅,他皱着眉头,越看这只鹅越不顺眼,于是——”
“于是他一怒之下就把鹅给吃了?”匡章好奇地问。
孟子白了匡章一眼:“哪能呢,他可是齐国的大拇指呢,整个儿齐国就他这么一个大拇指!——别往自己手上看,好好听我说——于是,陈仲子说:‘哼,要这种嘎嘎叫的东西做什么呢!’过了一会儿,他老妈把这鹅杀了,做给他吃。陈仲子也不知道这就是那只鹅的肉,毫不在意地就开吃,可就在这个时候,哥哥陈戴进来了,说:‘你吃的这就是那个嘎嘎叫的东西啊!’嘿,你猜陈仲子怎么着?”
“吃都吃了,那还能怎么着,”匡章说,“如果是我,大不了回头再拉出来还给陈戴。”